职高入面嘅“电竞系”

作者 / 指北BB组彭美云

编辑 / 蒲凡

氪约栏目策划：刘涵

本文为转载×互联网指北联合出品

二月初，随住#首届电竞专业嘅毕业生点样样‌#冲上微博热搜、《人民日报》公布电竞行业有高达50万嘅人才缺口，“电竞专业”呢个名词再次进入‌公众视野当中。人哋好奇咁样一个同“污名化”抗争‌超过十年、在公众语境中逐渐开始象征住未嚟嘅产业，系咪会收获一个“顺应民意”嘅结果。

但人哋得到嘅答案似乎并唔乐观。

比如有媒体报道称作为高等教育嘅顶尖院校，都是国内第一个开设电竞专业嘅211高校，中国传媒大学嘅呢一批电竞毕业生据统计没有一人从事电竞行业，而是普遍选择‌进入互联网大厂，考公务员等“普通人”道路。有人仲因此断言“电竞专业从设立之初开始就不可能是为咗培养职业选手而存在嘅专业。”

不过在我睇嚟似乎有啲嘢在这波讨论入面被忽略嘎啦。毕竟放弃嘅是211学生，但“电竞”仲有职高生呢。

正名

其实理论上，“职高”是最适合进行电竞培训嘅地方，没有之一。

一方面，“电竞行业”作为标准嘅青春饭，从现有嘅实际案例嚟睇其职业选手嘅黄金年龄是16-18岁，状态好嘅能够延续到二十几岁——而刚初中毕业进入职高嘅学生年龄大都系14岁，喺进入职业体系之前获得2-3年嘅学习周期，比专本科阶段再进行3-4年学习睇上去更符合“规律”，相应地都可以更早地从“职业梦”入面走出嚟，转型到商务、运营等第啲工作。

另一方面，喺我国嘅教育体系内，职高被视为“中考失败”后留畀学生以及学生家长哋最好嘅出路之一，政府层面对职业教育嘅重视程度在不断提高。仅2019年一年内，国务院就曾颁布十余份文件嚟对职业教育进行改革——其中“电竞”就是呢一系列改革嘅重点项目之一，比如2016年教育部就发布‌《关于做好2017年高等职业学校拟招生专业申报工作嘅通知》，开头提到中国传媒大学，正是在这份文件标题入面嘅那一年，成为嘅中国第一所开设电竞专业嘅211高校。

可以说在2021年嘅时空下，就算家长哋认为孩子可能因为“打游戏”而人生走偏，狂奔发展十多年嘅电竞产业，已经拥有‌相当嘅包容“歧路”能力。

（电视剧《穿越火线》嘅名场面，人哋对于 “网瘾”嘅嘲讽已经不再藏住掖住）

但係这似乎都剩只只是“理论”。从最近一系列嘅新闻事件嚟睇，“打游戏”呢件事同“正名”之间仍然有住相当嘅距离。比如3月5日，网友离灯在离世嘅定时微博遗书度，就提到压死骆驼嘅最后一根稻草，是“父母摔掉‌佢嘅游戏机同游戏卡带”，并向佢叫喊道“不打游戏会死吗？”

都有嚟自职业体育人嘅思考，比如邓亚萍。佢曾经考察‌两家职业电子竞技俱乐部，认识电竞培训体系嘅训练作息，而佢嘅儿子在得知每日要训练超过12个个钟头后好快打消‌“走职业电竞”嘅想法，这等佢在节目入面感叹：“噉就是玩同职业嘅区别，任何一件事玩，佢就是玩，职业是没有退路嘅”。

我尝试在知乎之类嘅平台搜索电竞、学历等关键词嘅时候，仲睇到‌咁样嘅讨论：

有啲人认为电竞近年嚟嘅热度，好大程度上是依靠“资本入局”，靠“直播”出圈，底层缺乏足够嘅供应链支撑，上层缺乏具有可复制性嘅商业模型，然后得出‌一个结论：而家能够“赚上钱”嘅嗰啲电竞大佬，多半有啲“德不配位”。

于是英雄联盟前职业选手“PDD年入千其”嘅新闻被曝出嘅时候，人哋讨论“点样评价初中文化嘅PDD年入千其”；开挂风波后仲有人在知乎上问“卢本伟今日嘅境地同佢嘅文化水平有关么？”

我不知道这算是小圈子入面嘅“内卷”，仲是算大环境带嚟嘅“学历焦虑”，但呢一环环嘅矛盾都等我对职高入面嘅电竞充满‌兴趣。

学校

在搜索引擎入面，“职高+电竞”是热门嘅关联组合词，大概可以获得接近50万条搜索结果。但由于SEO嘅存在，揾到一家“真正开设电竞专业嘅职高学校”并唔是一件容易嘅事。

我尝试搜索“电竞+职高+成都”、“成都+电竞+招生”等组合词，进入嘅招生咨询界面不下10个，通常嘅流程是：

手动输入想要咨询嘅专业以触发关键词得到自动回复——如果继续追问会触发真人老师上线——在真人老师嘅引导下添加佢嘅个人微信或者QQ（通常不同于页面上所展示嘅信息）——发畀我相应资料，并邀请我到校参观。

到校参观似乎是个重要环节。喺接受“到校参观”邀请后，招生老师哋通常会进行“收集学生信息”嘅流程，包括学生名、毕业学校（通常是某中学）、身份证号同家庭地址用于“备注”。

一个嚟自“四川城市职业学院”嘅刘老师等我“尽快到校参观”，因为“学校马上就放假‌”（当时是2月初），嚟嘅话“啱好可以睇到学生仲在上课”。不过当我真正“到校参观”后，先根据宣传资料发现这所学院其实叫做“四川城市技师学院”，并且没有开设“电竞专业”。

我谂确认刘老师是唔系“聊日聊串‌”，搞错‌我嘅嚟意，而刘老师建议我畀孩子报编程相关嘅专业：“只是打游戏嘅专业找不到工作，编程都同电竞相关，而且更好找工作。”

我嘅信息都似乎被泄露嘎啦。喺通过刘老师嘅微信好友验证后，从2月到3月，我又陆续收到‌不少以A开头，备注为“老师”嘅好友验证信息，其中有嘅老师并没有透露佢嘅学校，而是选择露出学校嘅title，比如“国家重点中职”。

相比之下新华电脑学校就显得“硬核好多”。

四川新华电脑学校（以下简称“新华”）位于双流县蛟龙港，从市区到这入面需要转三次地铁，大概一个半个钟头嘅地铁路程，然后再穿越一片工业园区、一个乡镇街道后就揾到新华电脑学校。

另一所网红职校新东方烹饪学校都在这入面，新东方同新华电脑学校仅一街之隔。根据企查查显示嘅信息，这两所学校是“兄弟院校”，都隶属于职业教育集团——中国东方教育。

由于疫情原因，新华电脑学院并没有完全对外开放，大门口嘅伸缩门紧闭，仅留出三个人宽嘅通道进出，但系通行嘅只有学校嘅老师同这入面不时有学生嚟返校报道，都有家长带住孩子嚟报名入学，但需要招生老师哋嚟“领人”。

在网上同招生老师交流时，我虚构‌一个成绩不好，又爱玩游戏嘅表弟，父母觉得佢上高中无望，等我嚟先替孩子家长嚟咨询一下学校情况。喺认识孩子基本信息后，我再次进入‌老师哋最重要嘅“到校参观”流程。

就业

大多数人对于新华电脑学校嘅印象依然停留在洗脑广告。

那时候电视上嘅广告仲未有咁精致，濮存昕老师标准嘅男低音搭配学生学习嘅画面，占据‌我哋记忆嘅一页。喺呢个互联网巨头纷纷下场卖菜嘅时代，新华电脑学校嘅野心都不剩只局限在电脑同软件，这所电脑职业学校都想跨界教人打游戏。

我跟住第啲学生家长一齐进去，一个五十嚟岁穿住保安制服嘅中年大叔拦住我，问我嚟做乜嘢。表明嚟意后，旁边嘅女保安示意我扫场所码，登记个人信息。呢个保安阿姨仲热情地为我指路：接待厅就在那边，登记完直接过去就得嘎啦。

新华嘅校园环境同普通高中并无两样，入门就是一个大操场，四周是各种宣传展架。接待厅设置在教学楼嘅一楼，供前嚟参观嘅学生家长休息，接待厅嘅墙上挂住三幅互联网巨头嘅画像，分别是李彦宏、贝索斯、马化腾。

招待厅入面都好热闹，全部四张大办公桌都有老师正喺度向家长介绍学校同专业——并且办公桌似乎是共用嘅，下一位招生老师需要等上一位老师“翻台”才能进行使用——我在微信上加嘅那位A开头嘅陈老师，就是等上一个老师用完以后才去电脑上找资料。

陈老师讲畀我：“我哋学校每年招生两次：春招同秋招，今日是春招最后一日，大家都忙得不得嘎啦，有啲家长急住嚟报名”，然后指‌指身后一个学生模样嘅男孩子，“呢个孩子就是从眉山那边过嚟嘅。你嘅表弟要是想嚟读书，就可以而家交点定金，马上就可以上学，到时候补上后面嘅学费就好。”

我好相信陈老师嘅描述，因为陈老师在对我进行开场介绍嘅时候，确实仲有好多第啲“学生家长”都围住听，佢哋都等住陈老师进行一对一接待。

在接待室入面，最常见嘅配置是三四个家长带住自家孩子嚟报名，其中电竞专业嘅热度明显高于Java、云计算、3D建模。有一个孩子独自在椅子上，家长已经帮佢报完名走嘎啦，佢在等待老师办手续，手入面正拿住手机在打王者荣耀。

十多分钟后陈老师嘅注意力才重新回到我嘅身上，佢打算一一畀我介绍学校专业，我及时打断，表示自己表弟对游戏好感兴趣，等佢直接介绍电竞专业。

“我哋电竞专业主要分三个方向：英雄联盟；手游，比如王者荣耀；仲有FPS，就是射击类游戏。”佢一边翻开电竞专业介绍手册畀我睇，一边继续，“我哋嘅老师（水平）都不用担心嘅，都系退役职业选手。”

（四川新华官网上展示嘅电子竞技教研组）

陈老师认为并唔是所有人都可以读电竞专业嘅。

“要想读王者荣耀方向嘅话，佢嘅段位至少要达到最强王者，同时要通过我哋嘅理论考试，先能选择电竞专业。”陈老师大概描述‌一下学校嘅筛选标准，“就比如你要学Java编程，你肯定要有一点英语嘅底子，不然编程是全英文嘅，你睇都睇不懂。打游戏都是一样，你不仅要钟意打，而且肯定要有一定基础，不只是闷头打游戏，比如俱乐部、战队都要认识一啲啦。”

在网络上搜索过电竞相关嘅话题，我发现每一个学校都声称自己有入学测试。不过都有人表示实际情况是，“无论你表现得点样样，只要心智正常，喺交‌学费之后，你都可以顺利入学”。

“你哋学费是点样样收嘅？”我身边嘅一个家长问道。

“电竞专业嘅学费是最贵嘅，学制两年，每年三万，包含‌所有费用。你到时候剩系要要畀孩子生活费就可以嘎啦，而且手游专业报名就送一部游戏手机。”

“那就业协议喃？工作好找不哦？”

“就业协议就是，我哋保证你嘅孩子在毕业后能揾到工作。如果佢自己找不到，我哋学校就会畀学生分配，学生去工作嘅企业都系同我哋学校有合作嘅。”

“呢啲工作嘅质量点样样？”我好像问得有啲书面嘎啦，陈老师仲愣‌一会儿，没有理解我嘅意思，然后我解释，就是工资待遇。

“到时候签嘅工作至少都系四五千一个月，而家两三千工资嘅（工作）仲系唔好找。”

聊‌一会后，陈老师在电脑上进行‌简单嘅（报名）登记。我提出要睇睇教室，陈老师都好爽快地同意嘎啦。

“王老师，呢个同学嘅就业协议落在沙发上嘎啦，你等会联系佢拿一下。”走嘅时候，陈老师指住沙发上嘅一份协议说。

我其实在嚟新华之前在招聘APP上搜过电子竞技相关嘅工作。喺成都，职位大多数是同电竞有关嘅新媒体运营，工作内容就是游戏账号嘅微博运营、游戏主播嘅视频剪辑等，工资普遍在4000元到7000元左右，学历条件大多要求大专学历。

大专可能是个关键词，因为学生从职高开设嘅电子竞技专业毕业后，得到嘅是一个中专文凭，都因此大部分学校通常会在文案入面强调“免升学考”，即帮助学生从中专顺利升入专科、本科。

新华都不例外。按照陈老师嘅介绍，学生在读完中专、年龄到达17岁后，家长“剩系要要再交3000-5000元嘅费用”，再通过四次考试，就能注册大专文凭。

我其实仲在呢个搜索结果入面，睇到‌新华电脑学校嘅电竞教师招聘信息，学历要求都被划线到‌大专。

教室

教学楼一楼是文化课教室，入面嘅桌子并非整齐排列嘅，而是三张桌子凑成一个三角，一个教室大概有有十个咁样嘅组合。教室入面有老师在主持第一次班会，交待住期末嘅成绩考核标准，入面不时有学生歪过头嚟睇我哋。

“至少仲要一周，佢哋才会比较熟悉。喺职业中学不仅要学技术，文化课都要跟上嘅。”陈老师畀我介绍，“这是我哋学生参加比赛获得嘅奖项，佢哋嘅成绩不输嗰啲名校。”我睇到名单上齐名嘅仲有清华大学、首都师范大学等高校。

在陈老师畀我嘅招生宣传手册度，电子竞技课程设置主要包括：Office办公自动化、逻辑思维训练、俱乐部运营同管理、新媒体运营、普通话发音同播持解说、premiere动画剪辑、After Effect 动画特效合成、活动策划方案、裁判管理学……此外并没有同普通高中一样需要学习嘅语数外文化课程。呢啲课程都系围绕电竞行业展开嘅，所涉及嘅领域有：主持、新媒体运营、剪辑、后期、赛事运营、管理。呢啲课程，都需要学生在两年内完成。

贯穿两年嘅有三门课程，分别是：职素课程、体能训练、电子竞技职业技能训练。我问陈老师体能训练是点样样上课，佢讲：“就同普通嘅体育课差不多，电子竞技都是需要体能嘅。”

到‌三楼，陈老师就带住我睇佢哋嘅“电竞室”。呢个教室仲在装修，工人在地上弄住海报。其中一面墙上有三层架子，每一层都摆‌奖杯：王者荣耀一等奖，刺激战场一等奖，英雄联盟一等奖……佢像一个导游，带住我从一楼到三楼，每一个“景点”都如数家珍。

电子竞技嘅教室同普通嘅电脑机房一样，一共四列，每列六张桌子，每台桌子上一台电脑。呢个老师正喺度讲台上讲课，大多数学生打开PPT，喺跟住老师操作；有嘅学生正喺度“黑色城镇（穿越火线游戏地图）”拆包，老师似乎都没有发觉。

隔壁嘅教室在上直播课，六个学生被分在两个直播间，学生睇起嚟仲有啲羞涩，没能适应在镜头前直播。

这时候，陈老师叫我自己再随便睇睇，逛完‌就下楼找佢。说完就急匆匆下楼嘎啦。

再往前走，就是走廊嘅尽头嘎啦，这入面是老师办公室，入面仲有人在说话。

（学生准备上直播课）

人才

新华电脑学校嘅电竞专业其实都并唔纯粹，大概可以概括为电子竞技+新媒体运营。

从时间线嚟睇，2018年开设专业嘅时候，实际上新华没有抢占到先机，唯一嘅利好是有更多嘅行业经验可以借鉴，都有好多“边缘产业”被纳入电竞嘅范畴，等成个行业睇起嚟更加“赚钱”——毕竟单纯嘅电子竞技（打游戏）是无办法说服家长报名，学校都没有办法等所有学生都去打职业，学生必须得有一个兜底嘅选择，噉就是等佢哋进入电竞嘅子产业。

新华嘅培养模式是，喺第一个学期对每一个学生都按照职业选手嚟培养，一个学期后，根据学生嘅表现同日赋进行筛选：日赋高嘅学生，按照职业体育嘅模式培养，将佢哋训练成职业选手，输送畀电竞战队；日赋一般嘅，按照下沉式嘅模式培养，学习电竞直播、赛事策划、战队运营等电竞相关职业。

除咗培养模式，喺职高语境度，职业电竞嘅内涵都同我哋普通人所理解嘅有所不同。喺大众眼度，电竞职业＝职业联赛，最次一点，包含甲级职业联赛（发展联盟）。但是，喺职高视野度，电竞职业却不止于嗰啲。

“我哋学校嘅学生，每个人都系战队成员。有校级嘅，仲有次级嘅，以及院级嘅。总之，按照能力，学生被分成‌不同等级嘅战队，每一个学生都有机会上场锻炼。”陈老师仲带我睇‌佢哋嘅获奖照片，“学生获得嘅奖金都系自己嘅。”墙上嘅海报上是五个少年举住一张获奖牌——一等奖：一万元。而一支战队加上教练、替补、后勤等工作人员，至少是10个人。

“每年都会有好多顶级战队都会嚟我哋学校招人。都会有学生进去打职业或者加入青训队。比如成都AG俱乐部，打王者荣耀嘅，我哋学生周文强就进去打职业嘎啦。”每次提到呢个，陈老师脸上都挂住笑容，“其实都仲是睇孩子自己，愿意努力嘅，像王者（荣耀）呢个游戏，仲是比较容易打出成绩嘅。”

同职业体育一样，电竞行业，除咗顶级战队，仲有众多小战队在线下“厮杀”。“佢哋有住自己独特嘅商业价值”陈老师说。

我不知道呢啲赛事嘅含金量几多，都不知道呢啲奖金能唔可以养活这支战队，但呢啲战队取得嘅成绩嚟招生宣传，显然更适合作为说服家长嘅“筹码”。

毕竟即便而家嘅职高学生家长已经以80后为主，“电竞”嘅市场价值实际上对于大多数人嚟讲仍然是未知数，佢哋唯一可以确定嘅是在未嚟嘅2年或5年入面，佢哋将持续投入至少6万到15万嘅硬投入，仲不包括生活费以及毕业就业可能遭遇到嘅试错成本。

据《“十三五”时期成都城乡居民收入同支出情况报告》显示嘅数据，2019年成都居民人均可支配为39503元。喺今年3月13日嘅成都市委农村工作会，成都市政府喊出‌“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力争‘十四五’末破4万元”嘅目标。”

职高不一定能打好电竞，但一定食嘅透学生同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