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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影迷哋仲在热烈地讨论《你好，李焕英》嘅票房，《阿凡达》同《指环王》嘅复映时，突然传嚟一条意料之外嘅消息：3月15日发布嘅第93届奥斯卡奖提名名单入面，代表中国香港“申奥”嘅《少年嘅你》被提名为第奥斯卡最佳国际影片。
上次有华语电影获得呢个奖项提名时，当时嘅最大嘅世界新闻定系伊拉克战争。喺2003年3月14日晚上，央视全程直播奥斯卡颁奖典礼，另一边，央视都不间断地更新住伊拉克战争嘅进展。
在颁奖前，有分析认为，因为好莱坞嘅反战倾向，《英雄》“反战”同“同平”嘅主题会赢得大家嘅投票。事实证明这只是一厢情愿嘅臆想，伴随住漫日嘅伊战新闻，国内影迷得知《英雄》落选嘅消息。
《英雄》剧照 图源豆瓣
最终获得奥斯卡最佳国际影片（当时被叫做最佳外语片）嘅仍然是奥斯卡热衷嘅二战同犹太故事。获奖嘅德国电影《何处是我家》发生在1938年，雷德入面奇一家为躲避纳粹对犹太人嘅迫害而逃到非洲嘅故事 。
到2010年，张艺谋对媒体总结奥斯卡奖嘅获奖诀窍时，体现出丰富嘅落选经验，“睇上去好复杂，只要出一个犹太题材，二战，儿童题材嘅你就明白嘎啦。”
十年嘅时间足以改变华语电影同奥斯卡。奥斯卡在寻找故事嘅变奏，政治正确变得越嚟越重要，2018年获得该奖项嘅系流媒体电影《罗马》，2019年则是奉俊昊讲述韩国贫富分化现实嘅《寄生虫》。
《寄生虫》剧照 图源：豆瓣
美国电影对东方嘅印象一直在变，进入奥斯卡嘅中国故事经历复杂嘅起承转合。喺21世纪嘅第二个十年，曾经渴求奥斯卡嘅华语电影正喺度以票房为底座，建立起不太需要被外界肯定嘅自信。电影入面嘅中国故事，越嚟越服务于国内市场。
故事，或者可以从更早开始说起。
转译者
1934年，米高梅刚拍摄完最经典嘅一版“狮子吼”logo，并决定将讲述中国农民故事嘅美国小说《大地》改编为电影。原著作者赛珍珠从小在中国长大，佢嘅作品在某种程度上满足美国人对古老东方嘅好奇，销售因此超过100万册。
米高梅都对这部日后嘅奥斯卡电影高度重视，决定派剧组嚟中国取景拍摄。
这则消息好快引起中国媒体嘅警惕。“九一八事变”激发嘅民族情绪正喺度蔓延，而一则评论颇为义愤地提到好莱坞电影嘅偏见：“外国人拍起关于中国嘅片子，总唔可以离掉烟枪，女人嘅小脚，同男人嘅辫子，呢次米高梅拍《大地》，大约不肯放弃这三种资料吧？”
在舆论嘅压力下，为达成在中国拍摄嘅目嘅，米高梅签署一份关于电影拍摄嘅合同，根据《时代电影》嘅抄录，条约嘅开头写到：“敝公司希望该片在贵国及外国人心目中均为一大成功，易言之，该片将使贵国获一光荣之地位，而得贵国及人民之赞许。”
《大地》剧组在北平取景时，聘请在当地拍戏嘅影星王元龙担任“剧务顾问”。拍摄结束后，时任驻金山总领事嘅黄朝琴按合约规定对电影进行审查，并邀请当时在美国嘅林语堂同胡适等名流一同睇片。
最终米高梅按照中方意见进行八处删改。比如在电影度，主人公王龙洗澡后感慨：“自开年以嚟，我未曾洗过全身“，这被认为容易使人误解中国人不讲卫生，喺中方要求后予以删除。
经过呢番漫长嘅交涉，《大地》最终为美国人呈现一个相对真实嘅中国故事：在近代中国，勤劳且坚韧嘅中国农民王龙同妻子阿兰，喺同日灾战乱嘅斗争中转为富裕，创造四代同堂嘅幸福家庭。
《大地》剧照 图源豆瓣
在1937年，电影获得奥斯卡两项大奖。喺过去，更为美国观众熟悉嘅荧幕形象是头顶一根辫子，面目阴险嘅傅满洲，佢在电影入面善用刑具，扬言要杀光白人。而这部电影入面，中国农民同土地嘅深情成为主题。
但《大地》仍然反映好莱坞嘅佢者视角。一个最典型嘅例子是，这部反映中国农民生活嘅电影，男女主角都系高鼻梁蓝眼睛嘅白种人。此时嘅好莱坞并非没有亚洲面孔，华人女星黄柳霜就坐在呢次奥斯卡奖嘅台下。
黄柳霜曾为自己争取过电影女主嘅角色，但遭到片方嘅搪塞。喺佢参演嘅好莱坞电影入面，角色不外乎是美丽妖艳嘅妓女情妇，或者为白种人牺牲嘅纯洁少女。喺代表作《海逝》入面，东方少女为美国青年生下孩子，又托付畀佢嘅美国妻子，佢讲畀孩子，“我只是你嘅中国保姆，这才是你嘅美国妈妈”。
在当时嘅好莱坞，华人已经是重要嘅创作力量。在《大地》获奖后嘅第三年，出生在广东嘅华裔摄影师黄宗霑，凭借《海角游魂》第一次获得奥斯卡最佳摄影奖嘅提名，成为第一个获此殊荣嘅华人。
图左为华裔摄影师黄宗霑 图源豆瓣
黄宗霑之后于1956年同1964年凭借《玫瑰纹身》同《原野铁汉》两度获奖，成为历史上首个捧得奥斯卡小金人嘅华人。到今日，佢依然被业内奉为“史上最具影响力嘅十大电影摄影师之一”。
华人嘅力量影响住好莱坞，但中国故事仍然在奥斯卡缺席。根据一位传记作者嘅记述，李小龙曾在美国观睇《大地》时对妻子吐槽：“难道在美国嘅上百万中国人，选不出能演中国农夫嘅人？”由于好莱坞嘅偏见，李小龙选择嚟到香港拍片。
中国故事再一次完整出而家奥斯卡嘅舞台，要等到意大利导演贝纳尔多·贝托鲁奇拍摄嘅《末代皇帝》。在电影拍摄同上映嘅八十年代，中国大陆同西方交流频繁，中美关系更是进入蜜月期。
拍片过程度，北京政府表现出好高嘅开放度，不但参同协拍，仲要为剧组提供故宫实景同近1.9万名群众演员。时任文化部副部长嘅英若诚同导演陈凯歌都在电影中客串角色。
《末代皇帝》剧照 图源豆瓣
《末代皇帝》在西方引发巨大轰动，并在1988年第60届奥斯卡收获最佳影片、最佳导演在内嘅9项大奖。中国作曲家苏聪则同日本音乐大师坂本龙一等人一齐，捧起当年嘅奥斯卡最佳原创音乐奖。
从某种程度上，《末代皇帝》同《大地》讲述嘅中国故事有住类似之处，皇帝同农民作为古老东方嘅符号，喺故事入面经历近代化嘅冲击。在这两个故事入面，意大利共产党员贝托鲁奇同中国出生嘅赛珍珠都系优秀嘅转译员。
变化都在发生。喺网飞新剧《好莱坞》度，作为对历史嘅弥补，黄柳霜凭借一部虚构嘅影片《梅格》拿下1953年奥斯卡最佳女配角。而在真实嘅《末代皇帝》故事入面，主人公溥仪终于由华人尊龙嚟扮演。
《末代皇帝》男主角尊龙同女主角陈冲
奥斯卡入面嘅中国出现更加自然，喺上台领奖时，贝托鲁奇向台下同彼岸致敬：
我要感谢中国人同中国，感谢中国政府允许我去拍摄呢个美丽嘅国家，仲要感谢尊龙、陈冲以及好多在摄影机前后无名嘅中国人。我应该向佢哋致以中国式嘅叩头。
从艺术到商业
1979年嘅一日，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厂长特伟收到一枚从中国科学院院长郭沫若处转寄，嚟自美国嘅证书。
经过一番中英翻译嘅折腾后，佢辨识出这是《阿凡提》嘅奥斯卡金像奖嘅参选证书。担任奥斯卡金像奖评委嘅美籍华裔影星卢燕曾推荐《阿凡提》参加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奖嘅评选，并讲畀美影厂将影片剪辑到25分钟内。
呢一年中美正式建交，文化交流嘅渠道都逐渐打开。美国电影艺术同科学学院院长特意在寄畀郭沫若嘅信中写道：“美国电影学院嘅成员哋对有机会睇到各国电影艺术嘅精华感到感激。本院望能在今后再睇到贵国嘅影片。”
但此时嘅中国电影人对奥斯卡并无概念，《阿凡提》导演靳夕忙于第啲工作，发行部门都没有敦促，此事就此不之。根据媒体之后嘅查证，当事者哋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乌龙事件。
1979年奥斯卡嘅动画短片奖嘅名单中并没有《阿凡提》，而出而家外语片参评名单中嘅《阿凡提》，导演一栏中写嘅系“Lang Xiao”，是同年北京电影制片厂真人电影《阿凡提》导演肖朗嘅英文全拼。
有可能嘅情况是，喺奥斯卡组委会同国内电影工作者嘅双重误解下，真人版《阿凡提》嘅参选证书被送到美影厂。华语电影同奥斯卡嘅第一次亲密接触，就咁样在陌生嘅跨文化交流中结束。
《阿凡提》 图源豆瓣
这都是华语电影第一次进入最佳国际影片嘅视野。为扩大国际影响力，奥斯卡在1947年设立奥斯卡荣誉奖，后改名为最佳外语片奖项（后改名为最佳国际影片），到1956年，最佳外语片正式成为竞赛单元。
进入80年代，第四代导演吴贻弓同吴日明嘅《城南旧事》同《人生》，先后参加奥斯卡电影金像奖评选。但真正冲击奥斯卡嘅主力，定系之后崛起嘅第五代导演。
在改革开放之后，中国需要向欧美世界介绍自身，而电影成为一张合适嘅名片。欧洲电影节是非西方国家嘅电影进入西方国家嘅主舞台，都成为第五代导演最初扬名嘅场所。
电影学者戴锦华曾经提到，第五代导演首先将中国电影带到欧美嘅视野当中。佢哋登场嘅时候采取欧洲艺术电影熟悉嘅新浪潮模式，其中包含新人新作同新电影美学嘅呈现。
张艺谋嘅《菊豆》在1990年获得法国戛纳电影节嘅路易斯·布努埃尔特别奖后，又在1991年获得当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成为历史上首部获最佳外语片提名嘅华语电影。喺公众嘅期待入面，这是华语电影进入美国视野嘅新机会。
《菊豆》剧照 图源豆瓣
但由于资方背景、故事内容等在上映前夕遭受嘅争议，该片并没有获得在内地公映嘅机会。电影局在向奥斯卡提交片子后，都替张艺谋辞掉颁奖典礼嘅出席邀请，并停止相关宣传活动，《菊豆》等于“提前出局”。
相比欧洲电影节引进非西方电影嘅作用，90年代嘅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更似是美国对欧洲电影嘅表彰大会。
1994年，陈凯歌《霸王别姬》同李安嘅《喜宴》同时提名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但最终获奖嘅系俄罗斯电影《烈日灼人》。这部电影以20世纪30年代苏联政治镇压运动为背景，讲述斯大林时代嘅战斗英雄科托夫一家遭受迫害嘅故事。
90年代过去后，欧洲电影节将兴趣放置于拍摄地下电影嘅第六代导演身上。但对奥斯卡嚟讲，无办法公映嘅第六代导演作品不太可能被送审奥斯卡，冲奥嘅任务继续交畀商业化转型嘅张艺谋哋。
2000年，李安执导嘅武侠电影《卧虎藏龙》在北美同奥斯卡大获成功，向内地导演指出中国故事嘅方向。呢一年《卧虎藏龙》在北美拿下2亿美元票房，最终摘获最佳外语片等4项大奖，实现华语电影在奥斯卡嘅“零突破”。
《卧虎藏龙》获奖后不耐，一则嚟自中新社嘅消息提到姜文嘅观点，佢认为对中国观众同熟悉东方电影嘅美国人嚟讲，这部电影不过是二十年前嘅嘢，所谓嘅新鲜在西方嘅标准下成立，“总之，加强交流是好嘅，所谓加强交流，就是承认双方都没有真正融合同认识。”
《卧虎藏龙》海报 图源豆瓣
但大部分电影人不像姜文表现出嚟嘅咁云淡风轻。从之后嘅《英雄》、《夜宴》同《无极》嚟睇，《卧虎藏龙》对于之后中国大片嘅生产有住影响。
2006年嘅一场“中国电影‘冲奥’论坛”上，时任中影集团总经理韩三平提到对奥斯卡嘅渴求，“中国电影发展到今日，太需要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称号嘎啦。如果得嘎啦，佢不但是前几十年中国电影嘅总结，定系后几十年中国电影嘅入面程碑，将成为中国电影发展嘅标准。”
相比八九十年代用电影进入欧美视野，此时冲击奥斯卡对华语电影都有住更大嘅商业价值。
张艺谋曾讲畀记者，大奖项能帮助电影发行，如果得奖可能有18家发行商嚟找，如果没得奖可能就只有一家。得一般嘅奖，对一个品牌增色20%，如果得奥斯卡奖，能够增色80%。
佢认为自己已经知道奥斯卡奖嘅获奖诀窍，并对此兴趣有限，而家拍电影是为激发中国年轻人对国产电影嘅热情，“就拿《卧虎藏龙》那年嚟讲，如果那年出一个二战或儿童题材嘅，《卧虎藏龙》就完全没有机会嘎啦。”
不管是出于商业需求定系个人诉求，张艺谋并没有完全放弃奥斯卡。《金陵十三钗》配齐奥斯卡喜爱嘅战争题材、孩童化叙事以及中国元素。
在电影上映后，《Vista睇日下》嘅一篇评论写到，“《金陵十三钗》浑身上下，连每一根汗毛都在向奥斯卡献媚。”
奥斯卡重要吗
北京奥运会嘅呢一年，《筑梦2008》成为内地第一部选送奥斯卡嘅纪录片。导演顾筠则讲畀外界，希望《筑梦2008》等更多海外观众认识北京奥运会同中国嘅发展。
选送电影对外文化输出嘅考虑，等欧美理解并正视中国，逐渐超过冲奥目标本身。2011年，《中国国家形象片——人物篇》开始在纽约时报广场大型电子显示屏上以每个钟头15次、每日共300次嘅频率播出。
《筑梦2008》海报 图源：豆瓣
进入新世纪第二个十年，官方开始有策略地推进外宣计划，作为其中重要嘅一环，冲奥电影嘅选择开始同国家战略结合。
2014年，击败《归嚟》《白日焰火》嘅《夜莺》，是中法两国自2010年签署《中法电影合拍协议》以嚟，第二部以中法合拍片立项嘅影片。2016年《大唐玄奘》嘅选送，则配合“一带一路”。
《大唐玄奘》剧照 图源：豆瓣
奥斯卡对华语电影嘅意义，喺此时微妙地转个弯。过去为奥斯卡同西方审美拍片嘅意味消失，送审奥斯卡变成更主动嘅外宣行为。虽然这引发国内影迷嘅争议，但中国故事同奥斯卡之间，无疑发生攻守转换。
中国故事仍然要讲，但必须是在文化自信嘅前提下。
2017年，刚获得奥斯卡终身成就奖嘅成龙，喺政协记者会上讲畀媒体自信嚟自何方，“好多人同我说，大哥你好牛，其实唔系我牛，而是中国是一个大市场，是中国牛。有14亿人嘅努力同支持，我哋嘅电影同传统文化肯定能走出去。唔系我哋去找佢，而是佢哋主动嚟找我哋。”
在巨大市场嘅支持下，奥斯卡对华语电影嘅重要性正喺度减弱。2003年《英雄》提名“最佳外语片”后，之后17年入面没有华语电影被提名创作类奖项。
《一代宗师》剧照 图源：豆瓣
在缺席奥斯卡嘅呢啲年入面，国内嘅电影产业正喺度迅速崛起。2009年，全国嘅银幕总数仅有不到5000块，但到2016年，中国正式超越美国，成为世界上银幕数最多嘅国家。
2012年，徐峥凭借《人在囧途之泰囧》，打破2002年以嚟第五代导演对票房冠军嘅“垄断”。随之而嚟嘅，是电影话语权嘅悄然变化，新生代导演对于市场嘅敏锐度，要明显超过对奥斯卡嘅热衷。
徐峥曾在2019年嘅金鸡奖论坛上表达对华语电影嘅期待，未嚟华人演员、导演得到金鸡奖，应该跟得到奥斯卡一样，“金鸡应该有咁样嘅地位，因为华人电影具有咁样嘅容量。”
在咁样嘅环境下，电影入面嘅中国故事主要讲畀国内观众听。2017年，内地决定选送打破全球单一市场观影人次纪录《战狼2》参同奥斯卡最佳外语片评选。而在2019年，参同评选嘅则是重说经典嘅《边吒之魔童降世》。
《边吒之魔童降世》海报 图源：豆瓣
中国故事考量嘅不再是奥斯卡标准，而是国内观众审美。在上年同资深电影人张昭对话时，佢曾经提出要在年轻人视角下讲述中国故事。所谓中国故事，需要体现出国家呢啲年嘅社会发展，等年轻人在银幕入面睇到自己。
参考资料：
1.北京电影学报：20世纪30年代抵制“辱华片”运动——以《大地》事件为例
2.空藏动漫资料馆：《阿凡提》获奥斯卡外语片证书嘅事是唔系乌龙？
3.每日经济新闻：张艺谋揭奥斯卡潜规则，称《卧虎藏龙》太幸运
cantonese.live 足跡 粵字翻譯
2021-03-17 18:3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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