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足球容不下打工人

转载：本文嚟自微信公众号“远川研究所”（ID:caijingyanjiu），作者：周哲浩，转载经授权发布。

在近期嘅《吐槽大会》上，51岁嘅国足名宿范志毅，跟中国男篮球员周琦、郭艾伦一齐登台互相“吐槽”。其度，曾经获得亚洲足球先生殊荣、踢过2002年世界杯嘅范志毅，一上场就是一句绝杀：“佢哋（中国男篮）能差成乜嘢样，能等（我哋）中国足球嚟拯救佢哋？”

作为一个行业，中国足球确实正处于低谷。

上个赛季嘅联赛冠军江苏苏宁，喺夺得中超冠军后三个月，就尝试将球队卖出去。呢个消息宣布时，球员哋不光没有拿到承诺中嘅2000万奖金，连上赛季嘅工资都没有拿齐。创下中超转会身价嘅巴西外援特谢拉气得揾到领队，闹佢哋是“呃子”，仲带‌一句葡萄牙国闹。

呢个颇具戏剧性嘅情节，连同众多赞助商嘅退出，再次引发‌人哋关于足球退出潮嘅讨论。下赛季，日津津门虎都可能因为薪资问题无缘中超。而在2020年，中国足球四级别联赛（职业嘅中超、中甲、中乙同业余嘅中冠）仲出现过100日内退出22家俱乐部嘅“行为艺术”。

21世纪经济报道做过一个时间更耐远嘅不完全统计：自1994年中国足球职业化改革以嚟，三级别联赛已经将近有100家俱乐部解散。

苏宁涉足足球嘅五年，提供‌一个好好嘅观察样本。喺苏宁组队时，金元足球第一次出而家‌中国足球嘅语境入面。资金雄厚嘅公司将特谢拉、保利尼奥、胡尔克呢啲以前只能在电视上睇到嘅球星带到‌赛场。恒大在亚冠嘅高光都等人哋睇到希望，但事后嚟睇，这更似是一场短暂嘅狂欢。

01. 幻象

2015年12月21日，苏宁集团在南京苏宁易购总部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成为江苏足球队新东家。张近东在发布会上表示，自己是德国队嘅忠实球迷，搞足球绝非一时兴起。

彼时，政策驱动下正上演住如火如荼嘅“金元足球”。喺46号文件提出体育产业超过5万亿后，绿地、华夏幸福、佳兆业等行业领军企业纷纷入驻足球，无论是话题热度仲是资本数量，一时间都水涨船高。

张近东接手江苏一个月前，背靠淘宝嘅广州恒大拿到‌三年内嘅第二个亚冠冠军。2010年，许家印买下俱乐部嘅时候只用‌1亿，五年后，张近东则花‌5.23亿。呢一年，中超赛事版权卖出‌五年80亿嘅价格。平摊到每年，这比NBA+英超+西甲版权价格在中国嘅总同仲要高。

没有乜嘢比2016年嘅转会市场更能凸显中超嘅热闹嘎啦。短短半个月，标王头衔四次易主。上海上港、广州恒大同苏宁（两次）先后刷新转会纪录，最终苏宁以3.5亿元签约特谢拉结束‌呢场“战斗”。一年后，许家印同张近东喝交杯酒嘅照片在网上流传，之后不耐就有‌苏宁子公司200亿注资恒大地产嘅消息。

国际足联2016年全球转会市场报告显示，中国俱乐部在国际市场上签下159位球员，涉及金额4.513亿美元，是第啲亚洲各国联赛之同嘅3.44倍。放喺全球范围，呢个金额排在英国、德国、西班牙同意大利之后，比法国、葡萄牙球市嘅花费仲要高。

人哋暂时忘却‌中国足球曾经嘅窘迫——当年中国足协因为没钱分红，索性拿‌一家啤酒赞助商嘅产品当钱分，用卡车畀每支球队送‌750箱啤酒。不过，如果仔细翻睇俱乐部嘅财务报表，会发现球队嘅日子并唔滋润。

同样是2016年，普华永道嘅数据显示，中超俱乐部呢一年总收入70.82亿元，但成本高达110.14亿。喺引援上出手阔绰嘅球队，比如广州恒大，2015年到2019年连续亏损，2019年亏‌近20亿。

在足球产业链入面，运动品牌、设备供应商等才是容易赚钱嘅环节。球员嘅高身价短生命周期以及训练基地同各种开销，意味住佢嘅高投入。

但在国内球队，商业广告收入占‌大头，就算是2019年嘅冠军恒大，门票收入占比都只有7.32%，而皇马、曼联、巴萨呢啲俱乐部嘅门票收入占比在10%-20%之间。第啲城市嘅小球队，卖票就更难嘎啦，而这又会减少商业赞助嘅金额，形成恶性循环。

恒大第一次夺得亚冠嘅时候，有评论指出，只要投入上去，自然会有成果。事实上，人哋都在国外俱乐部身上睇到‌咁样嘅先例。

俄罗斯富豪阿布拉莫维奇买下切尔西后，做嘅不剩只是买嚟德罗巴、马克莱莱同罗本，仲喺度青训基地同数字科技上投入重金，科巴姆学院而家已经能同曼联巴萨嘅青训营比肩。即便遭遇‌转会禁令，切尔西都迎嚟‌芒特同亚伯拉罕等新人嘅崛起。

不过，投入有成果需要建立在一个有序健康嘅环境入面。而中国足球变幻莫测嘅政策，等这成为咗一种奢侈。

02. 荒诞

好多中国足球啼笑皆非嘅景象，是由出政策嘅一方同出对策嘅一方共同构成嘅。

年轻嘅球迷可能不知道，1980年代，喺输畀新西兰无缘世界杯后，中国足协痛定思痛，认为国足是输在‌头球唔嘚，出台‌“一个头球算两个进球”嘅政策。结果是，球员面对空门故意挑球头顶，甚至趴在地上将球拱进球门。

后嚟类似嘅情况经常上演：要求上座率达标否则扣分红，俱乐部就免费组织睇球。末代甲A，喺奇葩算法面前，出现咗输球进中超嘅情况。喺咁样嘅先例面前，U23政策引发嘅“破解”，只能算是常规操作嘎啦。

呢个旨在畀年龄球员更多锻炼嘅政策几乎一年一变。锻炼嘅效果没有起到，荒诞场面倒是出‌不少。2019赛季日津日海同广州富力嘅比赛，日津队为咗在最后完成U23球员出场任务，将替补门将派上场打前锋，这仲未完，球员刚上场三分钟，主教练就派‌另外一个U23球员将佢换下。

咁样嘅场面频繁上演，联赛嘅观赏度同价值都打‌折扣。2018年，中超公司重新同体奥动力谈判合约，原本五年延长到‌10年，总价值从80亿变为咗110亿。平均下嚟，中超每个赛季嘅价值缩水超过30%。

如果说上面嘅呢啲是等场面滑稽，噉么同薪资相关嘅政策，则直接影响‌球员自身嘅心态。

在一个良性市场度，球员靠实力挣钱。但足球热促成嘅一掷千金，等中国市场嘅估值体系同世界脱钩。2016年嘅转会市场便是证明，当年利物浦同样对特谢拉有意，但开出嘅价码比苏宁少‌1500万欧元。

U23政策出台后，球队争先恐后地抢夺年轻球员。新星韦世豪一度被贴上‌1亿嘅身价标签。喺咁样嘅诱惑面前，佢选择从葡萄牙回国踢球顺理成章，佢在节目中都直言不讳——“呢个钱太多‌”。

后嚟嘅“限薪令”又走向‌另外一个极端。工资帽在体育职业联赛中并唔罕见，不过具体数额是几多，得考虑转播合同、门票分成等一系列因素，每年都都可能有变化。更重要嘅是，球员公会都可以在于联盟嘅谈判中讲上话。但中超嘅工资帽更似是简单粗暴嘅指令。

广州富力外援托西奇就因为觉得300万欧元嘅年薪低‌而没有同俱乐部续约，同上一份合同相比，佢嘅年薪缩水‌一半。

面对限薪令，又出现咗大家熟悉嘅“破解”嘅一幕。球员在签约时，寻求短期合约而非长约，有嘅球员以“只签一年”为谈判条件。咁样一嚟就可以观望后续嘅变化而不被合同束缚。

如果有足够嘅阿Q精神，球员仲可以聊以自慰：至少仲有球踢有钱拿，但俱乐部大规模退出，等一啲球员欲打工而无门，2020年三级职业联赛名单度，十多家俱乐部因为欠薪而失去‌比赛资格，超过200名球员面临再就业。

有申鑫嘅球员在接受《东方体育日报》嘅时候表示：“今年球队太难找嘎啦，工资几多无所谓，稳定、能有球踢就得嘎啦，边怕中冠我都认嘎啦。”日海嘅一个球员则讲：“不管去嘅地方点样，而家要求都不高嘎啦，别失业就得。”

但在俱乐部退出潮下，咁样卑微嘅目标恐怕都好难实现。

03. 缥缈

绝大部分俱乐部嘅退出或者解散，都指向‌财务问题。苏宁欠薪同发不出奖金不用多说，保定容大在上年退出中乙嘅声明中写道，五年投入将近5亿，不过未解决工资仍有900万元。

因为经营问题而导致转手或退出，喺世界范围内都是常态。中国足球俱乐部一个同众不同嘅地方在于佢嘅资金背景。俱乐部往往有好强嘅地方属性，要么是由地方政府牵头，要么有地方国有企业嘅投资。

中超嘅16支俱乐部度，超过一半有国企或者政府背景，上海上港背后是标准嘅国企，山东泰山嘅大股东是济南国资委下属企业，重庆当代由重庆政府牵头、国有企业两江集团注资，河南嵩山龙门则有住洛阳同郑州两座城市嘅政府资源……

就算是像王健林或者张近东咁样嘅企业老板，都仲是同地方政府有好强嘅联系。万达时隔20年重返大连足球时，王健林在致辞中提到‌之前万达相应市委市政府嘅要求，向大连一方俱乐部伸出援手，帮助保级中超。苏宁在南京雨花区打造足球小镇时，区政府同苏宁共同成立‌领导小组。

中性名政策将进一步削减企业嘅存在感，这都怪不‌上海上港想用“上海海港”咁样嘅名打个擦边球。

在无办法充分享有话语权，又得不到足够支持嘅情况下，企业遭遇状况，选择抛弃足球，自然都在情理之中。

相比之下，欧洲俱乐部一方面市场化程度更高，这并唔体而家球队嘅“中性名”上，而是背后公司嘅自由运作，另一方面，社区同球迷嘅存在感都更强。邀请球迷参同各类投票只是基本操作，像巴萨皇马咁样嘅“会员制”俱乐部，俱乐部主席都系球迷用票投出嚟嘅。最新一届巴萨主席嘅选举，共有超过11万球队会员拥有投票权。

国内球迷更多只能“用爱发电”嘎啦。苏宁夺冠后，球迷跑到上海虹口地铁站买‌“苏宁夺冠”嘅广告位。解散后，有球迷跑到江苏省体育局嘅微博下留言，希望政府能接手球队。仲有一啲球迷在江苏队基地门口拉起‌横幅，上面写住：“热血难凉，保卫江苏队！”

苏宁足球队夺冠后，同样是苏宁旗下嘅PP体育发‌一篇名为《输送超50名国脚打造全新青训模式》嘅文章，自豪地谈到‌引进欧洲训练体系师资力量同嫁接国米嘅青训体系。但在苏宁卖掉球队后，青训球员嘅归属都成‌问题。

金元足球时期嘅盛况变成而家嘅一地鸡毛，几多显得讽刺。

04. 尾声

每隔几年，网上总会掀起一番“要唔好送孩子去踢球”嘅讨论。

从职业嘅角度嚟睇，喺中国踢球确实好不靠谱。

跟好多第啲行业相比，足球作为一个行业，喺中国嘅容量小得可怕，职业联赛嘅三个级别嘅球队，总共不超过2000名职业球员。别睇欧洲处于塔尖嘅联赛职业俱乐部容量都就那么多，但算上能保证成长路径嘅青训梯队、更低组别嘅联赛，规模就好可观嘎啦。

这不仅意味住稳定打工环境，仲意味住可预期嘅投资环境。球员才唔会遇到好不容易踢上球嘎啦，仲要面对飘忽嘅薪资嘅情况，不知道公司同老板会唔会在边一日突然消失、退出足坛。另一方面，当中国父母愿意将踢球当作一门职业，中国嘅足球水平才有提高嘅希望。

归根结底，踢球首先是个就业问题。

全文完。感谢您嘅耐心阅读。

参考资料

[1]特谢拉因被欠薪爆粗口闹娘，称苏宁是呃子，东方体育日报

[2]苏宁点解：近两月已抌7亿打造江苏球队，澎湃新闻

[3]中超2016赛季俱乐部总成本110多亿元，亏损近40亿，中国新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