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万人，选择活在上个世纪

转载：本文嚟自微信公众号“青年志Youthology”（ID:openyouthology001），作者：假装活在80年代嘅，转载经授权发布。

在一个叫“千禧bot”微博账号下，每日都有53万怀旧人士正喺度通过20同21世纪裂缝中嘅时代产物同照片，找寻属于嗰个年代嘅记忆。

上年，豆瓣上开始涌现出各类嘅怀旧小组，组员哋传贴分享八九十年代嘅生活日常。抖音上，越嚟越多嘅人开始拿起千禧年嘅傻瓜数码相机，重新回味红白机嘅魅力。

从“假装活在1980-2000”呢个豆瓣小组起，到怀旧浪潮引发嘅层层叙事同玩法，我哋想要一探，点解越嚟越多嘅人开始渴望活在过去，而唔系憧憬未嚟？我哋究竟怀念八九十时代嘅乜嘢？

上年6月，豆瓣小组“假装活在1980-2000”在网络走红。正如小组介绍写到嘅“欢迎打开这扇通向过去嘅任意门”，接近七万嘅网友在这入面发表自己有关1980-2000年嘅记忆碎片，以生活在嗰个年代嘅人嘅语气，穿越回八九十年代。

分享日常是小组入面最常见嘅内容。今日家入面买‌一台DVD，托人从日本代回嘅索尼walkman终于拿到手嘎啦，拥有‌人生嘅第一台大哥大，人生第一次食“贵得要命”嘅肯德基，喺这群生活在80年代嘅人眼中都系值得发帖、广而告之嘅拉风之事。

网友@黄冠哼哼唧唧分享嘅麦当劳折扣券

小组成员哋都会在此交流宝贵嘅信息。有人错过‌《东京爱情故事》嘅大结局，求问组内成员何时才有重播。有人斥巨资买下‌水木年华嘅磁带，喺小组入面向第啲人安利。有嘅人会在周日下午等待一周一次嘅《正大综艺》。有嘅人忙住交笔友、申请QQ号、填写同学录。

网友@KK 正喺度等待《正大综艺》嘅播出

当时嘅QQ聊日界面

同样在怀念住呢个年代嘅仲有豆瓣小组“我哋生活在2000s”嘅成员。组长“美国总统其宝宝”写道，“虽然生活在2020年，但我却怀念20世纪末期同21世纪初期嘅嗰啲电视剧，电影，游戏，歌曲，偶像”。喺小组入面，嗰啲我哋存留在我哋记忆度，但总系想不起嚟名嘅影视作品同歌曲再次变得鲜活起嚟。

《四驱兄弟》

《超级马入面奥》

豆瓣并唔系喜爱怀旧嘅年轻人哋唯一嘅聚集之地。实际上，怀旧早已唔系小众嘅专属。抖音、b站上随处可见嘅港风妆扮，等大众得以窥见复古搭配嘅冰山一角。雪白嘅肌肤、热烈嘅红唇，浓密嘅黑发，配上明丽又朦胧嘅色调，呼之欲出嘅年代感，不经意间就畀一个人嘅气质附上‌加成。

1989年嘅港星梅艳芳

复古港风嘅走红等越嚟越多嘅人注意到‌“复古”嘅魔力。佢哋开始走街串巷探寻古早理发店，挑战复古港风发型，尝试用“原始”嘅烫发方式，穿越回到80年代。

如果你是一个摄影爱好者，噉么你一定对 ccd 相机不陌生。上年起，ccd 相机开始在小红书上走红。佢有一个更为大众所知嘅名——“傻瓜数码相机”。呢个曾经因为画质过低而被快速升级嘅cmos相机逐步淘汰嘅数码产品，却重新成为‌复古摄影爱好者嘅新宠。

比起1080p同4k嘅像素，ccd相机画质嘅不清晰恰好造就‌一种复古嘅朦胧感，不少小红书博主提到 ccd相机能做到“原片直出”、“轻微美颜”、“胶片质感”。

小红书博主@百万遍交差点用松下ccd相机拍下嘅照片

像ccd相机咁样被快速迭代淘汰嘅科技产品其实好多。随住全球刮起嘅复古电子风潮，一啲特别嘅电子复古视频主播开始出现。喺佢哋嘅视频入面，呢啲「伊拉克战损版」电子产品经过洗刷，修理或更换其中损坏嘅部件，得以焕然一行，恢复正常使用。

有相当一部分嘅电子产品爱好者哋会在各大视频平台「追剧」观睇“电子垃圾”嘅修复视频。例如，B站up主“UnboxEverything”近期就发布‌修复一台显像管电视嘅视频。其播放量突破‌40万。

复古都在入侵住音乐领域。上年，专注磁带 Lo-Fi 音乐嘅音乐厂牌 nugget record（小块儿唱片）开设‌佢哋嘅第一家实体店。Lo-Fi 音乐是一种低保真度、“不完美”嘅音乐，音乐人会特意将一啲杂音混进音乐入面。喺制作 Lo-Fi 音乐嘅过程度，音乐人可以有更多表达自我风格同特色嘅选择。换句话说，虽然呢种音乐好粗糙，但是都好好玩。

nugget record 出版同制作嘅独立杂志同磁带音乐

诚然，这股怀旧、复古嘅风潮正喺度全方面地席卷我哋嘅生活。点解我哋越嚟越渴望活在过去，而不再乐于憧憬未嚟‌呢？

1999年，作为新人出道嘅朴树发表‌自己嘅首张专辑《我去2000年》。二十年后，盘尼西林在《乐队嘅夏日》翻唱‌这张专辑中嘅《New Boy》，已经48岁嘅朴树在节目现场观睇‌演出录像。佢一边跟住音乐节奏打住拍子，一边哼住这段熟悉嘅旋律。歌曲行至高潮，佢低头捂住脸，再次抬起时，已经双眼含泪。

朴树专辑《我去2000年》

这首一直未受到大众关注嘅专辑中嘅“遗珠”，喺二十年后，重新被无数青年哋哼起——

你嘅老怀表仲喺度转吗？

你嘅旧皮鞋仲可以穿吗？

这儿有一支未嚟牌香烟，

你不想尝尝吗？

这首写在千禧年到嚟前夕嘅歌，字入面行间都透露住对于“听日”同“未嚟”嘅期望。有网友感慨，“那是一个处处向上嘅时代”。无论是经济仲是文化，无人不憧憬同坚信这趟列车正喺度驶向光明。但係，而家嘅我哋真嘅身处在当时描绘嘅美好蓝图之中‌吗？点解呢个时代嘅年轻人正痴迷怀旧呢？

01 那时理想同当下现实嘅拉扯，引起我哋对进步同竞争叙事嘅质疑。

对于耳机入面正喺度播放《我去2000年》这首歌嘅人嚟讲，嗰个千禧年升起嘅彩色泡沫，破嘎啦。那时理想同当下现实嘅落差感都系巨大嘅。如果上一辈人怀旧嘅系关于消逝嘅童年，当下嘅怀旧则集中在宏观叙事同实际嘅生活经验嘅脱轨。

社会飞速向前，伴随而嚟嘅系高速运转嘅都市生活，迅速迭代、频繁升级嘅产品。我哋适应最新嘅科技产品嘅速度已经赶不上佢哋更新嘅速度，辨析同学习更新嘅电子产品已经成为‌当代人嘅一种负担。似乎无时不刻，我哋身边都在涌现出新嘅事物，规训住我哋嘅大脑去习惯同呢种陌生同不确定感共处。

甚至，边怕时我哋每日路过嘅熟悉附近，都可能在一夜之间就变换‌模样。更糟糕嘅系，面对高速运转嘅生活，我哋不得不去不断超越自己、提升自己以追赶时代前进嘅步伐。鸡娃军备战、工作就去大厂，这是一个“比拼谁对自己更狠”嘅时代，但“被前进嘅车轮无情碾过”嘅焦虑，却从未在我哋心中减少半分。

这时，我哋所熟知并且再都唔会改变嘅“过去”成为‌一个可以抱团取暖、重拾确定感嘅庇荫之地。好似卢卡奇在《小说理论》开篇中所描述嘅，“在那样嘅年代，万物皆新，却又熟悉，虽然充满奇遇，自己却能够将握。”

@haaaaaaa

德国科隆大学嘅调查发现，怀旧带有一点”防御”性质，佢能帮助人哋“屏蔽”一部分内疚或羞耻之情。所以，喺“假装活在1980-2000”豆瓣小组度，用户haaaaaaa嘅帖子”你哋同我一样系想逃避乜嘢才假装活在过去吗？”能够引起‌两百多人嘅共鸣。

美国学者博伊姆在《怀旧嘅未嚟》一书中曾写道：“怀旧是超出个人心理嘅。初睇上去，怀旧系对某一个地方嘅怀想，但实际上系对一个不同嘅时代嘅怀想——我哋嘅童年时代，我哋梦幻中更为缓慢嘅节奏。从更广泛嘅意义上睇，怀旧系对现代嘅时间概念、历史同进步嘅时间概念嘅叛逆。”

在“假装活在1980-2000”豆瓣小组入面，有好多网友晒出‌自己加入80年代深圳打工潮，走出大山，成为一个光荣嘅“厂工”。好多网友在下面留言，“工人最光荣！”但当我哋将呢啲讨论带到今日，对比种种对于“厂弟厂妹”嘅揶揄时。我哋难免会产生对于“更快，更高，更强”嘅进步叙事嘅深深质疑。

网友 @流年恋榴莲分享自己嘅招工准考证

02 一度被时代淘汰嘅“电子垃圾”，提醒我哋需要警惕科技带嚟“便利性”。

怀旧咁等人上瘾嘅原因，不止是我哋发而家对某个时代嘅怀想度，能暂时从高速运转嘅窒息中逃离。喺精神回到‌八九十年代之后，人哋惊讶地发现，嗰啲一度被时代淘汰嘅“电子垃圾”，胶片机、黑胶唱片、磁带，喺而家睇嚟都系咁嘅美好。

而家科技嘅进步带嚟嘅便利性是身处嗰个年代想象不到嘅。社交软件等我哋能在2到3秒之内结交到日南海北嘅朋友，7×24个钟头都在线嘅过渡联结状态，甚至等秒回都成为‌一种社交礼仪。我哋再都不需要通过睇书、读报嚟获取信息，大数据软件每日按时依照我哋嘅“习惯同口味”为我哋推送定制嘅新闻内容。

网友分享自己嘅索尼线控walkman，索尼衹不过一代人嘅电子信仰呀。

科技能更好地服务我哋，但实际上都带嚟‌大量嘅仓促行事，将我哋嘅生活无限地分解嘎啦。喺适应现实同虚拟生活共存嘅同时，我哋似乎都逐渐忘记‌等待嘅美妙。

我哋逐渐记不起每周等候在电视旁，只为‌唔好错过一周更新一集嘅电视剧嘅心情，更忘记‌日日查睇信箱，终于等到笔友回信时嘅欣喜。生活就是咁样慢慢地，流失掉‌嚟之不易嘅快乐，走向贫瘠。

科技以外，“真实”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嘎啦。我哋对世界嘅好奇心、探索欲，似乎都被便利嘅“云体验”方式所消磨一空。我喺线上对遥远嘅事物展现出无限嘅关注，却忽略‌嗰啲温暖嘅“附近”同身边嘅细节。喺屏幕上拼命滑动嘅手指似乎等我哋睇到‌更大嘅世界，但却等我哋困在不自知嘅信息茧房入面。

nugget records 磁带音乐厂牌嘅主理人曾在受访中表示出‌对于科技带嚟嘅“便利”嘅警惕，“我哋之所以选用磁带嘅形式嚟承载音乐，就是为‌不等“听音乐”呢件事变得那么方便”。喺佢哋睇嚟，“方便”是一件不好嘅事。线下、实体嘅嘢跟互联网化嘅产品一样，值得我哋去关注。

网友 @豌豆黄儿分享自己嘅磁带收藏

03

前脚称为姐妹，后脚屏蔽拉黑，我哋试图从过去找补稳定、真挚嘅情感。

同样哋，人哋怀念过去，实际上都在找补住越嚟越难以真实相处、联结到嘅情感。喺互联网上，虽然大家都亲切地称呼网友为“姐妹”、“家人”、“宝贝”，聊得火热朝日，下一秒拉黑、屏蔽嘅动作随时都可能发生在自己头上。换一个账号，呢啲“家人”就再都雨我无瓜。通过社交网络维持住越嚟越“塑料”关系嘅我哋，仍然对旧时稳定、真挚嘅情感存在住向往，好似豆瓣组员发表嘅那一句：“那时有最真挚嘅情感，最勇敢嘅决心，同最亲嘅亲人。”

豆友@小星星变奏曲在“假装活在1980-2000”嘅分享

上年十月，一直热衷复古搭配嘅 Helene 在朋友圈发布‌一组照片。佢为自己搭配‌十二套复古装扮，圆顶宽檐帽、针织披肩、酒红毛呢帽、藤编腰带、貂围巾……并附上‌文案“呢啲都曾属于我嘅外婆”。佢嘅外婆去世嘎啦，留下‌好多衣物并险遭丢弃。Helene 将这堆衣物拦截下嚟，再做挑选、整理、重新搭配，对于佢嚟讲，对旧物嘅偏好一部分是出自于对情感同回忆嘅保存。

Helene 嘅怀旧搭配

社交网络等我哋更容易地去认识、联系自己嘅朋友，更方便地建立一段关系，但反而失去‌人同人之间交往中必要嘅等待同难得嘅真诚。人嘅记忆总是包括住好多，不剩只是嗰啲具体嘅内容，嗰啲情绪、场景附住住各种信息，包括空间同气味、表情同肢体、颜色同花纹，甚至包括留存过嘅喜怒哀乐。我哋怀念过去嘅情感，都期待能从而家开始勇敢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