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L先生说”(ID:lxianshengmiao),作者:Lachel,转载经授权发布。
我在写文章、讲课嘅时候,注意到一个现象:有啲同学总是会习惯性噉讲咁一句话:
「这不就是xxxx吗?」
呢句话有好多变种,比如:
「说白就是xxxx」
「这跟xxxx有乜嘢区别?」(反问语气)
……
这里嘅 xxxx,往往系佢们已经知道嘅某个知识点。佢们有一个根深蒂固嘅思维习惯:每当接触到一个新事物,总是会从已经知道嘅旧事物入面,去揾到一个最接近嘅对象,然后将两者等同到一齐。
我将佢叫做「知道嘅幻觉」。
点解咁说呢?原因好简单:呢种习惯嘅本质是乜嘢呢?是将两个睇起来相似嘅事物,抹去佢们嘅差异,放大佢们嘅相似性,然后讲畀大脑:佢们实际上是一样嘢。
耐而耐之,佢嘅后果就是:你会在大脑里堆积下一系列「似是而非」嘅结论和观念,睇起来煞有介事,但实际上经不起推敲。
你会疑惑地发现:
呢个方法在人哋那里好好用,但点解到我手上就不灵?
呢个道理睇起来好简单啊,点解佢们能思考得咁深刻?
同样接触过呢啲嘢,点解人哋能举一反三,用来解决实际问题,我就完全想不到?
……
原因无佢:因为你从来就无真正地「学会」和「掌握」过佢们。
当你脱口而出呢句话嘅时候,你实际上就已经放弃思考。
我在以前嘅文章里讲过:大脑有一个习惯,就是「过度简化」。
乜嘢意思呢?当我哋接收到一段复杂嘅信息时,为节省储存空间,大脑往往会做一件事:
提取这段信息最重要嘅特征,抹去第啲细节,用呢个特征来代表这段信息,将佢储存起来。
举个例子。
比如我最近读一篇论文,佢嘅主要结论是:
正念冥想,比起乜嘢都不做,能够改善焦虑、压力和负面情绪。但呢种效果比起第啲常见嘅方法(比如锻炼)并没有显著嘅优势,并且相比之下佢嘅效果更不稳定,更加因人而异。(Galante et al.,2021)
呢个结论并唔复杂,但佢缺少一个乜嘢嘢呢?明确嘅态度。因此,大脑不知道该将佢放喺边个位置,佢对大脑嚟讲是模糊嘅,需要大脑耗费更多嘅资源去记住。
所以,对于未经训练嘅人,就特别容易将呢个信息在脑里转化成「正念是有效嘅」或「正念是无效嘅」来记忆和储存。
但这两个态度全面吗?其实都系不全面嘅。佢们分别都只是呢个结论嘅一部分而已。
噉就是过度简化。
「知道嘅幻觉」也是一种过度简化。当我哋接收到一个新事物、新知识时,大脑正喺度忙住「理解」佢,这时,大脑就会进入一个高耗能嘅状态。
呢个状态对大脑嚟讲是不舒服嘅。为从高耗能返回到低耗能状态,大脑就会倾向于畀佢下一个简单粗暴嘅结论,从而讲畀自己:
我已经知道佢是乜嘢嘎啦,不需要再浪费资源去想嘎啦。
进一步,我在前面嘅文章里讲过:我哋所有接收到嘅信息,都会成为我哋「心智世界」嘅一部分。大脑正系凭借住心智世界,来理解外部嘅真实世界。
那么,当我哋接触到一个全新嘅信息时,当佢跟心智世界产生冲突时,大脑就会点样样呢?
从一个「已知」嘅稳定状态,进入到一个「未知」嘅不稳定状态。
稳定和节能,是大脑嘅基本需求。因此,大脑为摆脱呢种状态,就会倾向于将佢用「心智世界中已有嘅信息」来进行解释。
呢种做法,但系以避免大脑陷入混乱,减少外部信息对我哋心智世界嘅冲击。
因此,「知道嘅幻觉」和过度简化,本质上,是大脑为节能和保护自己,而产生嘅一种防卫机制。
当然,反过来,「关注新鲜刺激」也是大脑嘅另一种特性。
因为,新鲜嘅刺激往往意味住超出预期嘅收获,因而,佢会调动起大脑嘅定向功能,让我哋进入「好奇心驱动」嘅状态。
也就是讲:节能和定向,佢们是两个方向相反嘅动力,都系由大脑嘅基本需求所决定嘅。而何者占优,就会好大程度地影响一个人对新鲜事物嘅认知和处理习惯。
那么,点样决定何者占优呢?主要由两个变量决定。一个是新鲜刺激嘅强度和新异程度,另一个就是日常习惯使用嘅思维方式。
关于后者,心理学入面有一个认知风格理论,将人认知和加工事物嘅方式,划分成不同嘅类型。其中有一个经典嘅维度,叫做「钝化和锐化」(Leveling and Sharpening)。
乜嘢意思呢?当你面对一个新信息时,钝化,意味住你更钟意放大佢跟旧信息嘅相似性,将佢归为旧信息嘅一类;而锐化,意味住你更容易关注到佢嘅差异性,更钟意将佢从相似嘅事物入面区分出来。
心理学家 Harry Morgan 发现:跟习惯钝化嘅人相比,锐化嘅人对新知识往往会有更准确嘅理解,并且能够更好地将新信息跟旧信息联系起来。这可能系因为佢们对知识嘅编码和储存更有序。
反过来,习惯钝化嘅人,往往将知识嘅特征杂乱无章地混合在一齐,对知识嘅储存更无序。佢们通常过度简化知识嘅关键特征,忽略相似但不相同嘅事物嘅区别,这导致佢喺提取知识时会非常模糊。
所以,我才说,这是一种不好嘅习惯。佢本质上是低效嘅,不利于你学习新知识、吸收新知识。
但是,如同我在以前嘅文章里所说,大脑是可以训练嘅。我哋嘅每一个选择、每一个行为,都系在训练自己嘅大脑。
如果你有咁样嘅习惯,不妨从而家开始,试下纠正自己,让自己面对新嘅知识,能保持更充足嘅好奇心和关注度。
唔好让呢个习惯,继续阻碍自己嘅学习。
好多有呢种习惯嘅同学,往往还会有一个观念,佢们认为:能将复杂嘅事物简单化,是一种能力,也是我哋要追求嘅目标。
因此,佢们会好排斥「复杂」和「陌生」,会认为:既然能够简单化,噉点解还要用陌生、复杂嘅语言和概念去描述呢?
呢种观念也是错嘅。
我哋要追求嘅,从来都唔系「将复杂事物简单化」,而是「将复杂事物讲清楚」。
点解?因为复杂嘅事物,本质上是无办法被「简单化」嘅。「简单化」呢件事本质上就意味住乜嘢呢?信息嘅丢失。
在认知心理学里,我哋对知识嘅理解和掌握,取决于乜嘢呢?取决于我哋脑海中已有嘅图式,也就是一个人已有嘅、跟新知识高度相关嘅经验、知识和想法。佢是你理解一个新知识嘅基础。
举个例子:只有当你见过「宇航服」嘅图片,你才能够想象「一个宇航员穿住宇航服企喺月球上」这幅画面。如果你没有见过宇航服,边怕我向你描述得非常清晰、纤毫毕现,你脑海中想象出来嘅画面,多几多少都会缺点乜嘢。
也就是讲:面对一个新嘅知识,如果你嘅脑海中不存在同之相关嘅图式,噉么你就是不可能理解佢嘅。
你可以好接近佢,也许还可能「碰巧」全对,但你无办法真嘅「理解」佢 —— 因为「理解」一个事物,本身就意味住用相关嘅图式去将佢拆解。但我哋是不具备呢个原材料嘅。
在呢种情况下,如果我哋想接近佢,但系以点样做呢?那就是「讲清楚」跟「简单化」两种方式。
讲清楚,就是不厌其烦地讲畀你:宇航服是乜嘢样嘅,佢嘅头部是乜嘢,身体是乜嘢,材料是乜嘢,入面有乜嘢设备、功能……让你边怕没见过,也能大致想象出「佢大概是乜嘢样」。
而简单化呢,实际上就是将佢降维,用同之相似嘅概念,来大致地将佢模拟、描述出来,避开嗰啲我哋不具备嘅图式,用嗰啲我哋熟悉嘅图式来替代。
也就是讲畀你:宇航服呀,其实就是个充气嘅玩偶装,你就咁理解就得嘎啦,不用想太多……
打个比方:图式好似材料。需要某种特定嘅材料,先能搭起某种房子。如果不具备呢种材料,你也可以用别嘅材料去模拟,但搭出来嘅结果最多就只是「睇起来像」,两栋房子嘅性能一定不可能系一模一样嘅。
所以,「简单化」嘅方法一般系乜嘢呢?无非就是咁几种:举例子,打比方,作类比……也就是用你所熟悉嘅事物,去描述你所不熟悉嘅新知识。
但系喺呢个过程度,一定会存在信息嘅丢失 —— 毕竟佢们本质上就是不同嘅两个嘢。
因此, 呢啲手段,一定只能是辅助,而唔可以是主要手段。
所以,我嘅文章追求嘅系乜嘢呢?永远都唔系「简单化」,而是「讲清楚」。
也就是说,如果我需要用到一个陌生嘅概念,我会谂办法努力去向你讲述佢嘅来龙去脉、内在逻辑、原理和场景,让你尽可能增进对佢嘅信息 —— 这是「讲清楚」。
但我唔会为方便阅读,将呢个概念「简单化」,用你更加熟悉嘅日常语言去替代。因为咁样做,实际上是一种不尊重读者嘅表现,佢预设:读者没有能力和兴趣去认识呢个复杂嘅概念,因此才要将佢简单化。
采取后者,但系以将文章写得好简单、好轻松、好生动,也可以将课程做得好浅显,但佢对于你真正去掌握知识、理解知识,并没有太大嘅作用。
佢能够畀你嘅,也始终只是「知道嘅幻觉」而已。
那么,但系能有朋友会问:点样判断自己是真嘅懂嘎啦,仲要是停留在「知道嘅幻觉」呢?
如果真嘅懂嘎啦,难道也唔可以说「这不就是 xxxx」吗?
是嘅,不可以。
点解呢?因为呢种习惯,其实系一种「盖棺定论」嘅行为,佢拒绝一切可能性。亦即,佢嘅目嘅并唔系去接近真理,而是尽快结束大脑嘅「高耗能」和「不稳定」状态,从而维护自己心智世界嘅稳定。
但真正嘅求知,恰恰就是需要你去适应「高耗能」和「不稳定」嘅。
也就是讲:呢个习惯,跟求知本来就是相悖嘅。佢并唔系真嘅在接收新知识,而只是为让自己安心:我嘅心智世界是稳定嘅,并没有乜嘢超出我理解范围嘅事物。
坐在自己嘅舒适圈入面,用已知嘅信息去解释新信息,呢個唔係求知,而是用自己嘅视野,去扭曲和塑造外部世界,系对外部世界嘅窄化。
真正嘅求知,恰恰是不满足于目前嘅舒适圈,希望用新嘅信息、新嘅刺激来冲破佢,拓展佢,融合成新嘅边界。
所以我才讲:学习是反人性嘅。因为学习嘅本质,就是要突破自己嘅认知边界,让自己不断地在「不舒服 – 舒服 – 不舒服」之间切换。
因此,一个真正「理解知识」嘅人,佢往往唔会默认自己已经彻底理解某个事物,而是始终会保持一个开放性:
我对呢个知识嘅理解,有没有可能还存在不够全面、不够准确、不够清晰嘅地方?
我有没有可能遇到新嘅信息,来推翻我目前嘅假设、理解和观念?
同我不一样嘅视角和观念,是唔系一定系对立嘅?我哋有没有可能都系正确嘅?
所以,我喺生活中会见到:懂得越多嘅人,佢们对待知识、对待人哋嘅态度,往往会更加谦卑。佢们会认识到:每个人都可以有佢自己嘅观点,只要佢嘅逻辑是自洽嘅、严谨嘅,噉么就可以都系正确嘅。参差多态才是世界嘅样貌。
这也是我在智识营里一直强调嘅观点:你对于我所讲嘅内容,是完全可以有你自己嘅观点和睇法嘅。只要你清楚地明白我嘅意思,噉么基于你自己嘅需求、经验和视角出发,你完全可以有你自己嘅理解,不用强求同我完全一致。
反过来,如果你不经过自己嘅独立思考,只是机械地复制我嘅做法嘅话,噉其实也唔系在学习 —— 你只系喺生搬硬套人哋嘅思维模式,是无办法解决自己嘅实际问题嘅。
所以,一个更好嘅对待知识嘅态度是乜嘢呢?
永远唔好假设自己已经完全理解嘎啦,也永远唔好对知识存在轻视嘅心理,认为佢「不过就是 xxxx 而已」,而是要保持审慎、开放、批判嘅态度:
呢个新知识同我已知嘅事物有乜嘢联系?
佢们之间有乜嘢相似点,有乜嘢差异点,分别适用于乜嘢场景,用来解决乜嘢问题?
对于呢个新知识,我还可以去获取些乜嘢信息,来更好地理解佢?
我可以点样试下将佢应用到生活、工作中?
这才是一种求知嘅心态。
那么,点样才能做到呢一点呢?
噉就需要平时在生活中锻炼一种能力:可以在内心容纳更多信息,观察佢们彼此碰撞、交织、联系嘅能力。
呢种能力有不同嘅叫法。我将佢叫做「认知空间」,有啲地方可能叫做「注意力广度」,有啲可能会将佢归入「工作记忆能力」……但无论点样,佢们嘅内核是相似嘅:
在脑海中同时容纳更多、更复杂嘅信息量,让大脑适应呢种高耗能嘅状态,而唔系急住将佢简化、窄化。
如同我在以前嘅文章里所讲:好多时候,慢一点,会更好。
因为慢一点,你才有充分嘅时间和机会,让呢啲信息慢慢碰撞,发酵,酝酿,让自己得以观察佢们嘅内在联系和逻辑结构,让一切更加纤毫毕现。
比起你急匆匆地畀佢们制定一个去向,下一个定论,你能够得到嘅,会更多。
那么,点样锻炼呢种能力呢?不妨从这几个小 Tips 开始。
1)接受一个假设:世界是复杂嘅
有时我哋会讲:世界是简单嘅,因为构成世界底层嘅原理是简单嘅。
有时我哋又讲:世界是复杂嘅,因为世界上各种形形色色嘅现象是复杂嘅。
那么世界究竟是简单嘅,仲要是复杂嘅?我会建议嘅,不妨假设佢是复杂嘅,再带住呢个思路去探索。
点解呢?好简单。因为单单拎出一条条原理是没有意义嘅,原理必须跟现象结合在一齐才有意义。
比如「万物都彼此联系」是一条原理,但单独讲呢句话是没有意义嘅,佢必须跟各种事物、各种效应结合起来,我哋才能真正理解「乜嘢是彼此联系」,噉么佢才有意义。
再比如 E=mc^2,是一条原理,佢足够简单、优美,但是背后嘅逻辑和背景知识,需要一本书才能讲清楚。
所以,从复杂到简单,是一个过程,也是一个求知嘅必经之路。「简单」唔系一条原则,也唔系一个目标,而是我喺真正经历「复杂」之后,先能够达到嘅一个境界。
2)不急住下结论,而是观察全貌
生活度,我哋往往会睇到好多现象、事件,其中有一啲可能系我哋比较关注和在意嘅。呢个时候,试下让自己跳出来,「走远一点」,唔好急住畀佢下结论,而是从多个侧面去进行观察。
观察乜嘢呢?观察事件嘅各个细节从不同视角所呈现出来嘅样,观察不同角色在其中嘅表态、行为、立场,试下代入进去,去感受和理解。
你也许会发现,好多事,从不同嘅视角来睇,完全可能呈现出不同嘅样。佢其实系好难有一个「全面」嘅态度和结论嘅。
试落去理解呢个世界,而唔系急住去规范佢,这可以非常有效地提升你嘅视野。
3)唔好预设对立,而是保持连续
乜嘢意思呢?举个例子:我经常说「外向」和「内向」,但一个人是唔系要么全然是外向嘅,要么全然是内向嘅呢?
唔系嘅。事实上,外向-内向唔系两个极端,而是一个连续谱。你可以理解为:外向是10,内向是0,噉么每个人都喺度呢个数轴上有一个属于自己嘅位置,呢个位置好可能在5附近,只是稍稍靠近某一端而已。
实际上,几乎一切事物,都唔系二元对立嘅,而是连续谱—— 这是一个好重要嘅前提。
比如:对于一段信息,我哋是唔系只有「相信」和「不相信」两种选择?当然唔系。如果将相信设为10,不相信设为0,我哋能否保持「7分嘅相信」,同时也保持3分嘅被推翻、被否定嘅可能性?
对于一件事,我哋是唔系要么赞同、要么反对?当然唔系。我哋能唔可以「有保留地赞同」?或者大体上赞同,但是某啲细节上保持反对?
试下用「1到10」嘅标尺来衡量生活中嘅各种事,用佢代替掉「非此即彼」嘅二元对立思想,咁样才能更接近世界嘅实际样貌。
4)比起关注相似,更要关注差异
好多读者在睇完我嘅文章之后,总是会问:呢个嘢,同我所知道嘅某某嘢,是唔系同一个嘢?
其实,但系以试下换一个问法:
呢个嘢,同我所知道嘅某某嘢,有乜嘢不同嘅地方?
我可以点样分别理解佢们?
试下将两者同时放喺你嘅认知空间里,让自己同时审视、注意、分辨佢们,试下从多个角度去观察和揣摩佢们,习惯呢种耗能嘅状态。
你嘅心智世界,先会更加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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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02 19:3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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