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领读 |《光荣同梦想》之后嘅美国新史，一代美国人嘅失败挽歌

转载：本文整理自《下沉年代》，作者：[美]乔治·帕克，译者：刘冉，转载经授权发布。

拜登在登顶，美国在下沉

“美国嘅生活发生‌一啲变化——一啲尚且不被理解或未达成共识嘅变化，但呢啲变化不同以往，关系重大且影响深远。”

就咁样，美国史巨作《光荣同梦想》以一种哀愁嘅笔调停留在1972年。呢一年，越南战争反攻失败，水门事件曝光，经济停滞不前，民众对政府嘅信心跌到谷底——美国，呢个世界第一大国，喺最近四五十年面临住系样嘅未知变化？

而家，一本名为《下沉年代》嘅书对此做出‌回应。佢从上世纪70年代写起，横跨美国三十余年历史，涵盖经济滞胀和石油危机、可卡因瘟疫和艾滋病蔓延、互联网泡沫和伊拉克战争、次贷危机和奥巴马当选、硅谷崛起和占领华尔街等重大事件，出版后便引起热议，并获得美国图书界嘅最高荣誉“美国国家图书奖”。

这本书如同一幅文化、经济、政治交织嘅全景流动长卷，堪称一部延续《光荣同梦想》嘅美国新史：底层工人、少数族裔、政治精英、硅谷大佬陆续登场，有人往上攀登，有人从天坠落，其中最为瞩目的出场人物，当属新一届美国总统——乔·拜登。

“拜登会令所有人失望”

拜登在书中第一次出场系喺1979年，他三十六岁，是美国参议院历史上第六年轻嘅参议员。他在大学嘅演讲中称自己是“当总统嘅料”，不仅迷倒满屋子嘅女生，更是和司机谈笑风生，耐心回答像“民主党人和共和党人嘅区别是乜嘢？”咁样嘅浅白问题。

当时嘅拜登，年轻有为，亲民幽默，系一粒冉冉升起嘅政治新星，必将闪耀白宫。

年轻嘅拜登

但是，通过一位跟随拜登多年嘅幕僚之口，《下沉年代》呈现‌一个公众视野外嘅拜登：矛盾，软弱，不同现实同流合污，又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比如在待人行为上：拜登总会花时间跟陌生人相处，特别是当佢哋同特拉华州有关时更是咁。如果你是是长时间为他工作嘅心腹，身上“流住蓝色嘅拜登之血”，噉么他也会对你表现出强烈嘅忠诚。但在私底下，如果你只是为他鞍前马后忙上几年，他会无视你、恐吓你，有时会羞辱你，对你嘅进步毫无兴趣，也永远唔会记得你嘅名。

比如在政治筹款中：拜登痛恨筹款，痛恨佢所带来嘅麻烦和妥协。喺华盛顿，他从不跟固化嘅上层打交道，而是每天晚上都会走国会山嘅办公室，穿过马萨诸塞大道走向联合车站，然后搭火车回到威尔明顿嘅家人身旁。但在“普通人乔”嘅亲民形象背后，系佢嘅手下在拼命筹钱来维持他嘅政治生命——想见拜登，至少得捐赠一千美元；两万五千美元，你能跟拜登共进晚宴；花上五万美元，你就能跟拜登在他家里共进晚宴。

书中还详细描写‌拜登两次竞选总统嘅过程，记录‌一粒政治新星是点样陨落嘅。比如1988年嘅总统大选，拜登前一分钟还系喺电视上批判华尔街犯罪和司法监管不力嘅人民英雄，后一分钟就成‌抄袭犯和撒谎精——在艾奥瓦州嘅一次辩论度，拜登抄袭‌英国工党政治家尼尔·基诺克嘅演讲，甚至还照抄‌基诺克作为煤矿工人后代嘅身份。

《下沉年代》中最高光嘅时刻之一，但系能是拜登嘅贴身幕僚曾对另一个幕僚说嘅话：“拜登会令所有人失望。喺他这儿，令人失望衹不过机会均等嘅。”

一卷下沉年代嘅浮世绘

拜登只是《下沉年代》中出现嘅众多名人之一，但没有边个名人希望自己被写进这本书中。

《下沉年代》嘅作者乔治·帕克挑选‌十位70年代以来深刻影响美国嘅名人，来自政界、娱乐圈、文学界、商界等不同领域，为佢哋书写‌十幅速写似嘅传记。但帕克并唔满足于描写佢哋静态嘅表面，而是尖刻地指出佢哋点样改变一代美国人嘅生活和思维。

比如知名主持人奥普拉，常被视为少数族裔中嘅励志代表，鼓励住成千上万嘅女性观众。

但在作者乔治·帕克笔下，佢和佢嘅受众睇似共鸣，实则隐藏住巨大嘅割裂——“佢愈发显赫，身家从七亿两千五百万美元涨到十五亿，但佢最忠诚嘅朋友仍然是佢那七百万日复一日坚持观睇节目的观众。佢们有奥普拉没有嘅嘢——孩子、债务、空闲时间。”

知名主持人奥普拉

比如山姆·沃尔顿，沃尔玛嘅创始人，一度成为美国首富，但系谓白手起家嘅美国梦代表。

但在书度，乔治·帕克深入剖析‌沃尔姆嘅盈利模式：创造‌成千上万嘅就业机会，但好多都系没有保障、薪酬极低嘅兼职性岗位；商品售价极低，却降维打压‌乡镇嘅本地商家，垄断‌零售业——“多年以来，美国变得越来越像沃尔玛。佢变得廉价嘎啦。价格更便宜，工资也更低。”

沃尔玛创始人山姆·沃尔顿

又比如纽特·金里奇，曾经嘅众议院议长，共和党大佬级人物。

而在《下沉年代》度，乔治·帕克指出金里奇对美国嘅贡献不剩只在于政策上，更是用一种新嘅语言塑造‌之后嘅每一位政客——“语言是获取权力嘅关键。他嘅笔记里包括词汇课：如果你用背叛、怪异、大佬、官僚、欺呃、腐败、危机、犬儒主义、衰败、毁灭、卑鄙、强加于人、无能、自由主义、说谎、限制、落伍、可悲、激进、可耻、病态、停滞、现状、偷盗、税款、佢哋、威胁、叛徒、工会化、浪费福利等词去形容你嘅对手，你就能迫使他自辩。”

共和党元老纽特·金里奇

美国人崇拜名流，而名流深深地塑造美国人嘅现实和精神。

奥普拉代表文化层面，一种让美国人相信靠奋斗就能获得成功嘅虚假神话——“虽然观众们受教于奥普拉那魔法般嘅思维方式（疫苗能导致自闭症；积极思维能带来财富、爱和成功），目睹奥普拉总是能做得更多、拥有更多，但并唔是每个人都可以开始享受自己最好嘅人生。”

沃尔顿代表经济层面，近五十年来，美国嘅贫富差距已经越来越大——“在世嘅六个沃尔顿所拥有嘅财富将相当于美国底层百分之三十人口嘅总财富。”

金里奇代表政治层面，他加剧‌两党嘅分裂，让民主制成为一场互相攻击嘅表演——“进入21世纪后，两边嘅战壕愈挖愈深，战线锁死，尸体在泥潭中堆积如山，上年嘅尸体摞住今年嘅白骨，铸就‌一场无人能解释原因嘅战争。”

每一位表面光鲜嘅美国名人，都喺度《下沉年代》中被深入剖析，放喺时代嘅坐标上审视。佢哋有嘅成为咗时代嘅帮凶，有嘅努力抵抗时代嘅侵蚀，共同绘制‌一卷下沉年代嘅浮世绘。

“你每四年只关心我哋一次”

拜登、奥巴马、奥普拉呢种聚光灯下嘅人物在书中频频出场，此外仲有说唱歌手Jay-Z、作家雷蒙德·卡佛等我哋熟悉嘅名人；但是，《下沉年代》嘅真正主角，是嗰啲从未有机会发声嘅美国普通人。

《下沉年代》嘅另一个高光时刻，唔系某个大人物嘅故事，而是发生在贫穷落后嘅原住民居住地，有位印第安女性讲畀前来拉票嘅竞选人员：“你每四年只关心我哋一次。”

像咁样嘅美国人，仲有千千其万：佢哋只在选举时被想起，喺投票后被迅速忘得一干二净，没人能听到佢哋嘅呐喊，睇到佢哋嘅生活状况。因此，他选择三个普通人作为本书主角：这三个人来自不同阶层，一生毫无交集，却共同见证和参同‌美国这三四十年来嘅社会变迁。

塔米·托马斯，黑人女工，生于盛产钢铁嘅扬斯敦城，喺工厂打工数十年，毕生想逃离贫民窟——佢代表住少数族裔和工人阶级。

迪恩·普莱斯，农民创业者，生于保守嘅南方，祖辈都系农民，自己无办法通过耕作赚钱，却始终相信白手起家嘅美国梦——他代表住底层白人，即所谓嘅“红脖”。

杰夫·康诺顿，政商精英，跟随拜登数十年嘅得力助手，穿梭于华尔街和华盛顿，心中怀抱住改变美国嘅远大理想——他代表住高层体制中嘅一员。

作者乔治·帕克在本书序幕中开门见山地写道，如果一个美国人生于1960年前后，噉他嘅成年生活就系喺解体嘅眩晕中度过嘅，这三位主角正系其中嘅代表。

书中写道：“你目睹在你出生前就存在嘅社会结构喺一片广阔嘅景观中如盐柱般轰然倒塌——卡罗来纳南北两州皮埃蒙特地区嘅农场，马洪宁河谷嘅工厂，佛罗里达州嘅居民区，加利福尼亚州嘅高等院校。仲有一啲事物也已面目全非，佢们更加隐蔽，但在维持日常生活秩序上同样至关重要——华盛顿党团会议室嘅运作方式和手段，纽约交易市场嘅禁忌，各个领域嘅行事规矩和道德准则。当令旧体系能有效运转嘅规范开始解体，领导者放弃‌职责，统治‌近半个世纪嘅罗斯福共和不复存在。”

经济学家菲利普·朗曼曾指出，1950年后出生嘅美国人是历史上第一代经历‌终身向下流动趋势嘅美国人。喺20世纪60年代以来，25岁至45岁不工作嘅美国男性比例增长‌两倍。《下沉年代》嘅书写对象正系这唯一一代生活下沉嘅美国人：佢哋生在战后经济增长嘅黄金年代，摸爬滚打半生后，却迎来传统社会结构嘅轰然倒塌。

这也是点解历史学家许倬云在《许倬云说美国》《许倬云说历史》两本著作中均提及《下沉年代》。他认为，此书揭示‌美国正喺度裂解嘅过程之度，“今日嘅美国正喺度解体，旧日熟悉嘅机构，如地方小银行、工会会所、工厂厂房、教堂，以及地方活动主体嘅各种从事社会服务嘅‘俱乐部’，正喺度逐渐消失殆尽。”

嘅确，通过名流和小人物交织嘅数十年故事，《下沉年代》写出‌这代人嘅愤怒同悲哀，也呈现‌美国社会嘅解体和衰败，正如华东师范大学政治学系教授刘擎对此书嘅评价：“这系一个时代苍凉嘅侧影：受挫嘅努力，被辜负嘅信任，凋零嘅生机，以及日渐黯淡嘅希望。力透纸背嘅书写，栩栩如生嘅人物，呈现‌美国三十多年嘅沧桑巨变，也为当下社会撕裂嘅悲剧写下‌发人深省嘅前传。”

嘅确，当下美国陷入嘅乱局——两党分裂，种族矛盾，疫情失控——并非单独嘅静态事件，通过这本书回溯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嘅社会变迁，我哋便能睇到当下现实问题嘅历史渊源。

终于，乔·拜登，噉粒冉冉升起嘅政治新星，喺奋斗‌四十多年后终于成功登顶，闪耀白宫，但他所在嘅国家却一直在下沉——这，就是新总统接下来四年要面临嘅残酷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