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迷直播间，年轻人嘅另一种人生

转载：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开菠萝财经”（ID:kaiboluocaijing），作者：开菠萝财经团队，转载经授权发布。

作者 | 金玙璠 苏琦 吴娇颖 王慧贤

编辑 | 金玙璠

你会盯住几乎静止嘅慢直播画面度过一成个夜晚吗，你会陪一个主播走过七年嘅岁月吗？好多年轻人会。

艾媒咨询数据显示，2020年受疫情影响，中国在线直播行业整体用户规模达5.87亿，2021年呢一数据将增长至6.35亿，按类型分，用户最频繁观睇嘅直播类型排行是电商、游戏、教育、公益、秀场、旅游等。以其中非常成熟嘅游戏直播为例，小葫芦大数据嘅报告显示，2020年全年嘅直播时长相比上一年增长‌22%，增长显著。

披露直播时长是每个有直播业务嘅平台嘅常见操作，好多人一直以来好奇嘅是，直播无疑是颠覆性工具，但真嘅有那么人买账吗？都系些乜嘢人、点解选择在直播间打发时间？

还记得千其人蹲守、监督武汉火神山、雷神山医院建设嘅慢直播画面吗？而家，年轻人中流行住一啲慢直播、陪主播成长、睇人瞓觉、直播学习或考研等等新奇嘅方式。

睇直播，已经成为好多年轻人生活中嘅一部分。对于过惯‌快节奏、重压生活嘅当代年轻人而言，每天蹲在直播间一晚上甚至一整天，不但唔会觉得无聊，反而是难能可贵嘅放松、治愈、排解孤独感嘅方式，但同时也畀一啲人带来困扰。

直播间究竟有乜嘢魅力，让人又爱又恨，欲罢唔可以？我哋听听以下五个年轻人点样说。

陪伴一个主播七年，睇住他成长、买房、装修

蚀锈 | 26岁 牙医

我睇游戏直播嘅年头好长，会睇《英雄联盟》、《战地》等游戏嘅直播，但最钟意嘅还是斗鱼主机区主播“超级小桀”。从大学一直睇到工作，一睇就是七年。

超级小桀嘅斗鱼直播页面

七年前关注到小桀，是Switch仲未那么火嘅时候，他就喺玩主机游戏《超级马里奥制造(Super Mario Maker)》。大家个钟头候都玩过超级玛丽，但他玩得好不一样，一开始睇到他嘅标题“我可能玩儿‌假嘅马里奥”就被吸引嘎啦。这款游戏嘅特别之处在于，网友可以在任天堂平台上制作地图、设置关卡，然后玩家在入面通关，直到而家，好多水友在多人模式里都会故意用排位模式去“狙击”他，非常有意思。

小桀开直播不只是玩游戏，仲要会有好多花样“节目”。他一般从中午开始直播，播到下午六七点。中午12点直播食饭，他食嘅不多，每次弹幕都喺度猜他食几口；他还经常买一啲产品，直播开箱过程。

我钟意睇他直播，最主要嘅一点系佢嘅真实，表现出来嘅就是日常生活中嘅他，而唔系人设。佢係中文系毕业嘅，后来自学当‌程序员，变成技术宅，懂得比较多。有一个例子是，他钟意摄影，休息时会去长沙郊区爬山，嗰啲山里嘅老爷爷老奶奶一辈子可能都没拍过照，他就会拿拍立得畀佢哋拍照，将照片送畀佢哋。有一次他在直播间提到呢件事，挺动人嘅。

总之，我哋睇耐‌嘅粉丝有一种陪住他成长嘅陪伴感。他最早直播嘅房间喺一个老房子里，我哋睇住他买‌新房，自己装修，装智能家居，将新家嘅车库布置成个钟头候游戏厅嘅样，入面有零食，仲要放‌二维码，扫一块钱就可以玩，长沙嘅水友会去线下找他玩。

我在大学时代几乎每天都睇他嘅直播，一睇睇一下午。我哋还组建‌他嘅粉丝群，聊得比较投缘嘅人会一齐打游戏，发展为常联系嘅朋友。说起来有啲伤感，我工作之后时间变少，每天晚上回到家必睇他嘅录播，直到最近越来越忙，录播都补不完嘎啦。

我睇直播唔系纯粹为咗“杀时间”，而是钟意睇他直播，陪自己钟意嘅主播成长。可以说，始于游戏直播，陷于直播风格，忠于主播人品。

无人嘅大山、城市嘅街区，慢直播让我感受到人间烟火

小渔 | 25岁 服务行业从业者

严格意义上嚟讲，我不系一个整天泡在直播间里嘅人，但直播间于我而言系一个逃离现实生活嘅地方。

我对大部分游戏直播、才艺直播或带货直播都不太感冒。大概是因为日常工作比较忙，平时好少有时间出去逛街、睇风景，慢直播嘅出现，让我可以不用去到别嘅地方，也可以睇到好多不一样嘅风景。

我第一次接触慢直播，是有一日晚上瞓不住，偶然在抖音刷到一个重庆当地嘅媒体账号在直播。点进去，地点是重庆嘅朝天门，噉是长江同嘉陵江交汇嘅地方。画面里，江水静静地流淌，对面嘅高楼大厦矗立在夜幕里，时间好像静止‌一样。当时就觉得好新奇。

我盯住嗰个画面睇‌好耐，睇住睇住就瞓住嘎啦。

后来，抖音就经常畀我推一啲类似嘅慢直播，大多是某个城市嘅当地媒体账号播放嘅。有嘅镜头对准一座孤寂无人嘅大山，有嘅镜头里是城市嘅某个街区，会持续好耐好耐。

青岛广播电视台官方抖音号在进行青岛24个钟头慢直播 来源 / 抖音截图

我更钟意睇街区嘅慢直播，睇起来，每个城市嘅街区景色大同小异，但会有好多路人来来往往，也有人在某个店铺前停留，有人在某个角落工作。呢啲场景并唔会让我印象特别深刻，但觉得好有意思，我好钟意咁样嘅人间烟火。

在呢种直播间里，不用听主播安利，不用同人聊天对话，甚至也不需要发表评论。那段时间，每天晚上瞓觉之前，我都会点开一个慢直播陪我，乜嘢也不需要想。

不过呢种慢直播睇耐嘎啦，确实会产生视觉疲劳。有嘅直播会放一啲BGM，听到比较吵或者不钟意嘅，就好难继续睇落去，也会影响瞓眠。而家，我更钟意在瞓前睇一啲声音比较轻嘅助眠直播。

有啲年轻人会觉得自己过度沉迷抖音之类嘅短视频平台，而选择刻意卸载戒断。但我觉得，空闲时间刷抖音、睇直播，也不算是浪费时间啦。工作之余，每个人都会有一啲娱乐活动，只是形式不一样而已，开心就好。

为咗追随主播，我下载‌快手、抖音、拼多多

小锦 | 25岁 互联网从业者

我是90后社畜一枚，每天除咗工作，就是睇短视频红人“郭老师”嘅直播。

佢直播从来不开美颜，头发蓬乱却从来不打理，人哋直播靠美貌，“郭老师”直播靠搞笑。睇佢直播，你永远不知道佢下一秒会蹦出乜嘢稀奇古怪嘅话。“不寄丢”（不知道）“耶斯莫拉”（一种万能词汇）“夺笋呐”（形容一个人好损），都系“郭语”入门级词汇。

佢会在直播间里直播化妆，自称“泫雅仿妆”，其实丑到唔嘚。上一秒仲喺度食住食物，下一秒突然尖叫起来——每一个“郭老师”嘅粉丝都必须承受呢啲惊魂时刻。

郭老师在直播间化“泫雅仿妆” 来源 / 抖音

我平时食饭、瞓觉前都会睇“郭老师”直播，每天工作已经好累嘎啦，但躺在床上还系想多睇几分钟佢嘅直播，有时候睇住睇住就瞓住嘎啦，半夜醒来一睇手机还亮住。

佢总是被平台禁播，所以只能经常用家人嘅身份证开小号，我为此关注‌好多个“郭老师”嘅小号。我下载快手也是因为“郭老师”，佢之前经常在快手直播，后来转移阵地，我就跟住佢到‌抖音。佢经常在直播间让粉丝畀佢拼多多砍价，为咗佢，我还专门下载‌拼多多。钟意佢嘅人好多，有一次粉丝们几分钟就畀佢砍下‌一部最新款嘅苹果手机。

佢嘅巅峰时刻，应该就系喺直播间里爆出金句：“我感觉你在无中生有、暗度陈仓、凭空想象、凭空捏造、无言无语、无可救药。”当时真嘅笑死我嘎啦，毫无关联嘅几个词语，被“郭老师”硬生生串在‌一齐，居然仲有啲道理嘅样。后来被网友做成各种鬼畜视频，流传于抖音、B站，“郭老师”彻底火嘎啦，被各路网友做成表情包，我睇到就会收藏下来，而家手机里都系佢嘅表情包。

日常生活里，我是个不点样爱说话、有啲内向嘅人，但在“郭老师”直播间里，我经常发弹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更没想到，有一日会为咗一个主播充钱、刷礼物。跟一场直播就畀“郭老师”刷好几万嘅第啲粉丝比，我刷得已经好少咗，一日最多200块。

睇“郭老师”直播，我唔系喺打发时间，因为已经将呢件事睇作是生活中必不可少嘅一部分嘎啦，是我嘅一种解压方式，能让我暂时忘记生活中不开心嘅事。虽然退出直播间后我嘅生活依然一团糟，但短暂嘅快乐已经足够嘎啦。

我会畀身边人安利“郭老师”嘅直播。有人会觉得佢在装疯卖傻，但我觉得佢活得好通透，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乜嘢。我一直希望自己能成为像“郭老师”一样豁达、通透，能带畀人哋快乐嘅人。

花几毛钱畀小姐姐打赏，却被感谢‌一晚上

乐乐 | 28岁 直播行业从业者

由于工作需要，我经常上班时间就开住抖音、快手或B站，一边睇直播一边工作，刷住刷住就养成‌习惯。直到晚上下班回到家仲喺度刷，刷到实在不想刷嘅“贤者模式”，就可以瞓觉嘎啦。咁一算，我嘅休闲几乎是以直播为生。

我在直播间里一般都系潜水，不管是睇游戏主播还是小姐姐主播，都不习惯互动，也知道主播唔会跟观众发生乜嘢故事，但还是畀一个主播小姐姐打赏嘎啦。

那是我第一次畀主播打赏，对方系一个粉丝好少嘅小姐姐。我猜佢应该玩直播时间不长，噉天晚上正喺度跟一个同样粉丝好少嘅女主播PK，两个人嘅在线观众数都少得可怜，只有十几个人，打赏嘅人也只有几个。

不知道佢们嘅热情来自何处，就算面对咁十几个人，也在努力请大家打赏支持，我出于好奇，畀一个女主播打赏‌几个金币。当我嘅ID因为打赏礼物出而家屏幕上嘅时候，女主播一下子开心起来，连说，“谢谢X大哥，谢谢X大哥嘅打赏！”

我嘅ID只系一个随便起嘅昵话，主播就读出第一个字X，称呼我为“X大哥”，持续感谢‌一成个晚上，当然，我也在佢直播间蹲‌一晚上。我只打赏‌几毛钱，主播就咁努力嘅拉票和感谢，让我觉得有啲好笑，又心情复杂。当时在内心感叹，不管是直播间里还是现实世界，我和佢都系孤独嘅可怜人。

小姐姐只是个插曲，我而家每天嘅生活依然在刷短视频、睇直播中度过，我觉得呢种方式好正常，好似有嘅人是打游戏消遣，有嘅人是睇书消遣。

不过差别也好明显，以前没有抖音快手呢类APP嘅时候，下班以后似乎也无所事事，打打游戏，刷刷微博或第啲APP，时间也就过去嘎啦。但第啲APP都唔可以像抖音快手一样，“杀时间”于无形，且能带畀人毫不费力、无需动脑嘅快乐感，这可能就是点解能成为国民级APP嘅原因啦。

但刷得太多也不好，因为短视频带来嘅刺激太短促、即时，又无需动脑，深度思考嘅能力会逐步退化。我自己会感觉睇书好难睇进去，好似而家好多人睇视频要倍速一样，需要更快节奏、更强嘅刺激，否则好难欣赏进去。

抖音快手对人带来嘅影响，和微博、王者荣耀们并无区别，APP本身没有错，要睇个人点样使用。至于抖音、快手或者互联网公司，用乜嘢方式去诱惑你，噉是佢哋嘅事。好似每个商家都喺度引诱消费者购买商品，佢哋有错吗？其实不存在对或错嘅问题。

沉迷游戏直播十年，性格和生活方式都变‌

程川 | 27岁 证券分析师

从大二到今年博士生毕业，这将近十年里，我只要一没事就睇游戏直播，喺直播间嘅时间加起来至少有两三年。

最初，我是为咗融入集体玩LOL（《英雄联盟》），为咗提高技术，就睇教学视频和直播。后来没有大块时间自己玩游戏，就睇游戏直播。早期常见嘅游戏直播平台我都睇，后期只有虎牙、斗鱼可睇。

睇上去，玩游戏嘅伤害比睇直播更大，但实际是反过来嘅，游戏直播你想睇随时可以睇。我最后形成嘅习惯是，一闲下来或者心情不好嘅时候就打开直播，除非遇到短期工作特别忙，实在没时间嘅情况，但也会在瞓前睇半个钟头左右。

沉迷直播，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孤独，缺乏目标，需要陪伴，游戏主播说话好听，弹幕也个个都系人才，喺直播间，不用面对现实世界里嘅种种压力。另一方面，因为睇直播是最方便快捷让我轻松嘅方式，比玩游戏还快捷。自己玩游戏烧脑，害怕输，赢‌又一直想玩落去，遇到有课或其佢被打断嘅情况，会严重影响心情。

沉迷直播，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孤独，缺乏目标，需要陪伴，游戏主播说话好听、弹幕也个个都系人才，喺直播间，不用面对现实世界里嘅种种压力。另一方面，是因为睇直播系等我轻松最方便快捷嘅方式，比玩游戏还快捷。自己玩游戏烧脑，害怕输，赢‌又一直想玩落去，遇到有课或其佢被打断嘅情况，会严重影响心情。

慢慢嘅，现实中嘅学习也好，工作也好，都无办法让我得到比睇直播更高嘅满足感同舒适感嘎啦，这是十分可怕嘅。我刚入学时，仲有一定嘅进取心和焦虑感，一直保持住业余睇书、运动嘅习惯。咁多年下来，越来越宅，运动和睇书完全荒废嘎啦，成个人也非常难以专注做长期嘅事，更没有出门寻找愉悦感嘅动力嘎啦。过年翻屋企，一啲长辈整天刷抖音，我发现自己和佢哋没乜嘢不同。

大四保研后，我讲畀自己唔可以再咁落去嘎啦，想‌好多办法，比如从斗鱼、虎牙转移到B站，结果只是从一个地方变到‌另一个地方，本质都系“奶头乐”，没办法改变沉迷嘅现状。后来我发现，对我嚟讲，通过改变外在环境，比如去图书馆、办公室等不方便睇直播嘅地方比较有效，但系一回到寝室，又原形毕露。

沉迷游戏直播呢件事，普通人是非常难以戒掉嘅。最主要嘅原因是，好难揾到游戏直播之外，但系以畀人及时正向反馈嘅第啲替代方式嘎啦。我身边好多读博士嘅同学多几多少都沉迷游戏直播，因为研究进展不顺利，需要通过直播寻找刺激感和新鲜感。像是我，喺漫长嘅岁月里，沉迷直播之后，性格和生活方式都发生‌好多改变，屡次尝试戒断，但现实中比如我嘅研究项目、工作，总有遇到不顺心嘅时刻，又会诱导我回到直播中寻求放松感。

我当然知道继续睇直播对我是有害嘅，但一个系等你继续痛苦，另一个能让你暂时缓解，我往往会两害取其轻。

*题图来源于Unsplash。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乐乐、蚀锈、小锦、小渔、程川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