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时尚人嘅职业下半场：转行，又或者去上海

转载：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界面新闻”（ID:wowjiemian），作者：黄姗，编辑：楼婍沁，转载经授权发布。

2021年上海秋冬时装周嘅开幕让刘考拉开始进入新一段忙碌时光。 

佢今年30岁，之前在香港连卡佛从事时尚买手工作六年。每年嘅呢个时候，佢通常需要飞去巴黎时装周睇秀买货。但疫情改变‌佢嘅职业路径。而家，佢嘅职业重心变为中国内地市场。佢目前担任一家国际知名美妆零售品牌嘅买手，常住在上海。 

最近两年，尤其系新冠疫情席卷全球后，越来越多像刘考拉咁样原本在香港从事时尚工作嘅香港本地人，正陆续“北上”内地寻找工作机会。 

这背后是内地及香港奢侈品市场发展状况出现咗显著嘅差别。 

香港嘅奢侈品零售行业受到香港社会环境变化及新冠疫情嘅双重打击，迟迟未能得到根本性恢复。 

界面时尚 之前报道 ，自2019年7月以来，香港零售业销售总量连续15个月呈现两位数下跌态势，直到2020年8月才跌幅才缩小至个位数。这其度，罗素街、广东道、皇后大道等高度依赖外来游客消费嘅高端零售街区受到打击最大。 

受此影响，贯穿2020年全年，Tiffany蒂芙尼、Valentino华伦天奴、Prada普拉达、Coach蔻驰等多个国际奢侈品牌先后放弃‌位于香港黄金地段嘅铺位。 

反观内地市场，短暂嘅疫情封锁后，内地市场成为全球范围内为数不多已基本恢复正常经济生活秩序嘅地区市场。这极大地推动‌内地奢侈品市场嘅大幅增长。 

全球管理咨询公司贝恩在2020年12月发布嘅研究报告显示，2020年中国内地奢侈品市场有望实现48%嘅增长，市场规模近3460亿元人民币，而内地市场在全球奢侈品市场嘅整体份额翻‌一倍。亮眼嘅增长表现让多家海外时尚公司将针对中国内地市场嘅增长计划写入‌财报中。 

呢种差异直接影响‌海外时尚公司对于中国分公司甚至亚洲区域办公室嘅人员部署计划。 

2020年，一啲海外时尚公司经历‌全球大规模改组和裁员。呢啲公司中有不少在2021年农历春节后针对内地市场开放‌大量岗位。 

“最近异常忙，生意异常好。”时尚奢侈品行业猎头顾问Reto讲畀界面时尚记者。从2021年3月开始，他几乎天天加班到深夜，为嘅就是帮海外时尚奢侈品公司在内地招兵买马。 

同样哋，呢啲海外公司在香港地区办公室则正进行缩编、裁员。 

包括刘考拉在内嘅多位时尚奢侈品业从业者讲畀界面时尚，2019年下半年至今，多家知名海外奢侈品零售品牌嘅香港办公室都有不同幅度嘅裁员。 

界面时尚综合《南华早报》、国际房地产顾问公司第一太平戴维斯等多个信源嘅信息发现，进行裁员嘅品牌商或包括Versace范思哲、Salvatore Ferragamo菲拉格默、Coach蔻驰，以及法国LVMH集团旗下Bvlgari宝格丽、Fendi芬迪、Givenchy纪梵希、Celine思琳等。 

2021年1月，休闲服饰鞋履品牌Vans和Superdry母公司威富公司（VFC）公开宣布，将喺未来12至18个月时间内逐步将企业品牌运营中心由香港迁移至上海。当时，第一太平戴维斯香港研究部喺一份报告中预测，随住内地时装和奢侈品市场嘅重要性愈加突显，未来几年将有更多外资品牌逐步将亚太区总部迁出香港，并首选上海作为新区域总部所在地。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只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王丽仪感慨道。

王丽仪曾是国际时尚杂志中文版于1980年代进入香港时嘅第一代编辑。佢也曾为香港《明报》和《明报周刊》负责时尚专栏，仲要出版‌《时尚风云25年》和《我嘅时尚骚灵》两部行业著作。 

作为1995年那批最早亲赴欧美时装周作现场报道嘅中文时尚媒体人，王丽仪坦言当时成个时尚行业对于华人市场颇为陌生、对于中文媒体嘅包容度和欢迎度也较低，这使得佢喺一啲睇秀过程中“好受气”。 

但香港发达嘅市场经济和内地巨大嘅市场潜力，仲要系等启动全球化嘅外资时尚奢侈品公司在香港抛下‌“发展嘅锚”。“当时（国际品牌）在香港开设亚太区分部嘅时候，香港就系一个门户。”王丽仪见证‌香港时尚零售业从起势到蓬勃嘅成个黄金期。 

香港确实是最早同国际时尚奢侈品行业接轨嘅华人市场。 

1990年代，香港因为有开放而繁荣嘅市场经济，健全嘅法律法规，以及富裕嘅本地中产，再加上靠近内地市场，成为‌西方品牌试探成个中国市场，并同当地消费者沟通嘅窗口。 

越来越多嘅国际大型时尚公司开始纷纷在香港成立亚太办公室，以支持包括内地市场在内嘅周边区域市场嘅业务。 

其中最为标志性嘅系法国LVMH集团于1995年在香港开设亚太区总部，负责LVMH集团在除日本之外嘅其余亚太市场嘅商业活动，业务范围涵盖大中华区、韩国、印度、澳大利亚、新西兰和东南亚地区。 

但随住内地经济飞速发展，消费者购买力持续增强，人口众多且地域广袤嘅内地市场嘅重要性开始逐渐上升。 

尤其系，2003年7月内地游客赴港澳自由行政策出台，香港宽松而优惠嘅税收政策吸引住内地游客赴港消费奢侈品。内地游客开始大量涌入香港进行购物消费，并一跃成为带动香港奢侈品业发展嘅关键群体。国际时尚奢侈品从中睇到‌内地奢侈品市场巨大嘅增长潜力。 

在多番试探之下，时尚奢侈品公司开始布局内地市场，佢哋积极来内地办秀，同明星合作，以及身体力行地投资开店。 

2007年10月，LVMH集团旗下高级时装屋Fendi在北京长城举办大秀。喺王丽仪睇来，这是内地同香港市场关系发生转变嘅分水岭。 

“这之前所有大型活动和时尚派对都系在香港举办，品牌会将成个亚洲嘅媒体请到香港参加活动，但是07年Fendi嘅大秀改变‌市场。” 

Fendi那场大秀 先后筹备‌两年、耗资5000多万，请到嘅全球明星、嘉宾、媒体人数高达500人。 

呢场大秀向全球市场传递出一个信号：中国内地市场将是未来奢侈品公司掘金新去处，在内地市场组建本土团队迫在眉睫。 

也系喺那段时间前后，王丽仪参同一家香港公司在成都开设百货嘅项目。作为该项目内地市场传播嘅负责人，王丽仪当时并没有搬到成都，而是每个礼拜往返同香港和成都之间，大部分嘅管理和协调工作要远程完成。 

“经过呢件事我就意识到，如果说我不住在当地，只是每个月去几天会有问题。团队好难远程管理，而且对当地嘅风土人情也不够认识。” 

到‌2006年，王丽仪搬到上海，参同《听日风尚》嘅创刊工作。喺上海生活嘅那两年，佢才觉得踏实起来。“最起码认识当地嘅生活文化，对团队也比较认识，容易沟通。” 

这段经历让王丽仪意识到，成个时尚产业，从外资品牌到配套企业，“再由香港团队去管理内地市场真系唔系好适合‌”。 

走？或者，去上海

而家，香港市场于国际奢侈品牌嘅战略重要性下降已成事实。不过，香港同内地时尚零售市场嘅两极化并非一朝一夕形成。

“从2014年起，基于营商环境稳定性和运营成本这两个最大因素，好多品牌都开始重新想点样布局（中国市场）。”杨诗敏讲畀界面时尚记者，“搬地区中心我觉得是大势所趋。” 

杨诗敏目前在经营自己嘅公司，专门为一啲海外时尚品牌进入中国市场提供咨询服务。喺此之前，佢供职于一家大型跨国时尚集团，负责亚太投资者关系和企业传播工作。该公司在2020年加速‌区域性改组工作，在内地市场增设‌企业传讯岗位，杨诗敏也随之走。 

虽是土生土长嘅香港人，杨诗敏在过去20多年前后供职于外资和内地嘅多家大型零售商，积攒‌丰富嘅时尚零售业经验。 

2010年前后，杨诗敏加入‌一家当时仍处在发展上升期，但而家已经家喻户晓嘅福建民营运动服饰企业。回忆道当时内地服装零售市场嘅情况，佢直言，“当时如果要加入内地品牌，需要对管理层非常有信心，先会去。” 

而到‌2020年代，内地已有充足嘅人才储备，为跨国公司迁移区域总部，建立更有针对性嘅本地团队奠定‌基础。“而家内地好开放，竞争机会也好公平，好全球化。” 

杨诗敏以买手为例讲述‌这几年内地时尚人才储备嘅变化。佢说，以往跨国时尚零售商偏好招募香港人做买手，“因为佢哋更有经验”，但在最呢几年，上海和广州也有‌不少买手。 

同为“时尚圈港人”嘅陈安诺则已在上海工作‌一段时间。佢在2019年7月被香港地区团队招募进这间公司，出于种种原因，最后被派遣至上海上岗。 

而家回想这段经历，陈安诺直言自己幸运，因为如果唔系在疫情前来到内地，“可能也会被裁员。” 

香港时尚行业嘅衰落是整体性嘅，不光体而家奢品零售市场嘅低迷，也直接影响到‌包括广告创意、活动策划执行等在内嘅上下游产业链环节。 

陈安诺目前喺一家知名轻奢品牌嘅上海分公司工作，负责嘅系该品牌嘅视觉管理工作，参同品牌活动、快闪店、门店陈列等方方面面嘅设计和搭建工作。 

佢讲畀界面时尚，疫情爆发后，原本负责统筹包括上海、日本、新加坡等亚太地区团队嘅香港团队“成个被砍掉”，“因为真嘅没有品牌活动可办。” 

当然，走呢个行业不一定是件坏事。 

在同记者嘅交谈度，王丽仪提到‌佢前助理嘅故事。这位年轻嘅前助理几年前走曾经梦想嘅时尚行业，转行卖起‌保险。好快，佢就实现‌财务自由，喺寸土寸金嘅香港买‌房子。 

“我当然也觉得好安慰嘎啦，也就再没有提你应该要坚持你嘅理想做时装设计或者系点样嘎啦。”王丽仪回忆道。 

不过，如果想要继续在香港从事时尚创意行业工作，机会肯定不如之前多和好嘎啦。 

陈安诺想起‌佢嘅两位圈内朋友。其中一位卖起‌“冻肉——一种高级食材”，来弥补收入下滑带来嘅影响。而另一位则去发展自己嘅手工艺，陈安诺讲畀记者，“他每天要去摆摊嘅。” 

“北上发展”被认为是更好嘅选择。 

“北上”香港人嘅机遇和挑战

21世纪嘅第一个十年可以睇作是国际时尚品牌在内地市场嘅建设期。

呢个时期佢们要建设团队，在内地一线城市试水开店，提升品牌知名度和美誉度尤为关键。呢啲工作需要有经验嘅时尚从业者来承担，同根同源但又具备发达地区市场经验嘅香港人自然脱颖而出。 

王丽仪表示，“2000-2010年来内地发展嘅话机会好好，留下来就一直会有机会。”而家，这批来自香港嘅内地奢侈品市场早期拓荒者不少已经成为中国团队嘅中高管。 

但同样哋，目前在呢啲外资品牌嘅中国分公司内部，初级至中级呢个层级嘅员工中却少见香港人。上述多位受访人均向界面时尚表达‌同样嘅观感。 

不可否认嘅系，同之相关嘅系，香港年轻人在时尚奢侈品呢个赛道同内地年轻人竞争已经失去‌先天优势。 

过去10至15年间，中国有大批海外留学生归国。呢啲熟悉海外品牌，能操住一口流利外语嘅内地年轻人成为外资品牌重点争抢嘅人才。 

跨国时尚公司倚重国际型人才，这有利于欧美品牌总部同本地市场沟通。杨诗敏表示，“通过大概20年嘅接轨，而家内地人才非常多，而且非常有激情。” 

这意味住，香港年轻人“而家才去，已好难到发展空间。”王丽仪补充道。 

随住外资时尚奢侈品公司中国公司嘅人才梯队搭建完善，让本地人管理本地市场将成为主旋律。 

“因为只有本地人先知道这边嘅情况。”刘考拉对界面时尚坦言。 

佢以“性感嘅成都人”为例。“成都人就是大冬天外面穿一件大衣，然后穿短裤露大脾，美国人点样理解呢个事？美国人就只爱穿牛仔裤或者打底裤，要不就穿得好华丽。美国人就是不懂点解这边嘅人那么性感，他就是觉得咁样嘅衣服不好睇，但就是卖得好。” 

这意味住，而家香港人想到内地从事时尚和奢侈品行业，至少要有一定嘅工作经验才会有议价嘅空间。 

但杨诗敏对界面时尚强调，咁样岗位嘅竞争并唔只是内地人同香港人之间嘅竞争，而是全球人才之间嘅竞争。 

对于想要进入内地从事时尚奢侈品生意嘅香港人而言，佢哋最明显嘅弱项体而家互联网技术和数字营销领域。 

而家嘅奢侈品公司在内地发展，已十分仰赖电商渠道和数字营销手段。而在相关领域，内地人才前仆后继。按照奢侈品业猎头顾问Reto嘅话说，这部分人才在内地已经实现‌本地互联网公司同品牌之间嘅相互流动。 

但香港年轻一代，相比于互联网和科学技术，更热衷于金融、保险、法律、医学等学科。甚至连曾经大受追捧嘅服装设计专业，喺成个香港零售业下滑之后，也逐渐变得无人问津。港人在时尚行业嘅青黄不接也因此直接反映在就业市场嘅断层上。 

不过，喺传统零售、供应链、人力资源、财务等方面，香港人才仍然具备一定嘅竞争力。 

除咗竞争力减弱，在内地从事时尚业嘅香港人少或者还同就业信息不对等有关。 

杨诗敏提到香港部分高等院校在针对时尚行业，尤其系内地时尚行业嘅就业指导工作上存在滞后，缺少相关相关企业资源，也缺乏对学生嘅支持和引导。这将直接增加香港年轻人在内地相关行业嘅求职难度。 

这也是点解杨世敏身边有一啲朋友为‌孩子嘅前途发展，早就提前做好规划，“干脆直接让小孩来内地念大学。” 

（应受访者要求，刘考拉、杨诗敏、陈安诺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