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孩子们试图解除游戏“防沉迷”

转载：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触乐”（ID:chuappgame），作者：池骋，转载经授权发布。

孩子喺网上寻找能够帮助佢哋解除防沉迷系统嘅人，一步一步踏进为佢哋设下嘅陷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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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常想，对于孩子而言，一个游戏账号究竟意味住乜嘢？

根据腾讯2020年间嘅数据统计，喺成长守护平台小助手全年接通嘅服务电话度，有20%系孩子打进来哭诉，说自己遭遇‌诈呃，希望寻求官方帮忙，其中遭遇敲诈勒索嘅案例数量多达5000余起。

目前，未成年人嘅游戏时长受到严格限制。一方面，根据2019年国家新闻出版署出台嘅“防沉迷新规”要求，未成年用户平时每天最多只能玩游戏1.5个钟头，超出呢个时长就会被强制下线。另一方面，家长们也越来越多地通过像腾讯成长守护平台咁样嘅工具对未成年子女嘅游戏行为进行管理。喺健康系统规定嘅时长外，家长还可以进一步缩短孩子们嘅游戏时间，或直接禁止孩子嘅账号登录游戏。

呢个时长对一啲孩子嚟讲太短嘎啦，于系佢哋开始寻找各种能玩游戏嘅方法。孩子们可以好容易地喺网上揾到嗰啲兜售“解除防沉迷”服务嘅人，呢啲人向孩子们开出诱人嘅条件，讲畀孩子们只要支付一点点钱——10元、30元或50元，都喺度普通孩子嘅承受范围内——就能永耐解除防沉迷系统嘅限制。

呃子们为解除防沉迷嘅服务标嘅价格往往唔会太超出普通孩子嘅承受范围

佢哋对孩子们赌咒发誓，“一定能解”，但被问到用乜嘢样嘅方法时，佢哋往往故作神秘或语焉不详，只系一个劲儿地追问：“搞不搞？搞不搞？你还搞不搞‌？”

好多孩子选择“搞”一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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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新注册‌一个QQ号，并且按照自己对于少女嘅想象来装扮佢：我取‌个网名叫“青森酱”，头像系卡通企鹅，年龄填嘅系15岁，发‌几条符合青春期心智水平嘅文艺说说后，仲要买‌一个小清新嘅空间皮肤……

一切准备就绪。我好快喺B站揾到‌一个宣称自己能够解开防沉迷系统嘅人，并扫描‌他留下嘅二维码，顺利添加‌一个名叫“乖乖”嘅人。乖乖向我要游戏账号，我只好交出‌自己嘅微信号——只有嗰个微信号注册过游戏，有一定嘅登录记录。我向乖乖谎称这系我17岁嘅姐姐嘅账号，他便拍住胸脯保证自己能解开防沉迷系统，开口要价58元，并且需要我提供密码。喺同乖乖来回砍价嘅过程度，我顺手翻‌翻他嘅空间，并且逐一添加‌他空间中嘅几个访客。其中一个叫作“Kaze”嘅人好快通过‌我嘅好友申请，我便询问佢係否从乖乖那里购买认识开防沉迷嘅服务。

“嗰个人说嘅系真嘅吗？”我问。

“一个小呃子。”Kaze说，“但系我可以畀你解，不过要点辛苦费。”

我沉默‌几分钟。他问我“人呢”，我又接上‌话茬。他问我系唔系要解开防沉迷，我说系嘅，他报‌一个远低于乖乖嘅价格，“20一次，5分钟搞定，先付后解”。

“点样改嘅？”我问。

“用链接卡。”

“链接卡系乜嘢？”

“用链接，卡。”他有啲不耐烦地向我解释，仿佛这系个常识。

“我要系付‌钱你马上将我拉黑点样办？”

“有必要吗？”他说，“就用链接卡一下就会出现重新实名嘅窗口，咁简单嘅嘢我拉黑你干嘛？”

喺接下来嘅对话度，我大致理解‌Kaze口中宣称嘅操作方法：用一个链接“卡”掉游戏账号原有嘅实名信息，换绑一个成年人嘅身份证，就可以享受“无限时间”。虽然呢个用链接“卡”信息嘅方法听上去就可疑，但Kaze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我自己都系用人哋嘅，未成年基本都用成年人嘅身份证”。我又多问一句，“听讲防沉迷会弹人脸识别”，他继续向我保证，“弹人脸有可能，包解”。

“点样说？”他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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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到嘅当然系一个呃局。我最后将价格砍到‌10元，如约向他转账。他表示“收到，开整，5分钟搞定”，并喺几分钟后畀我发来一个“成功解绑”嘅录屏——同样嘅录屏我喺“乖乖”那里也睇到过，他喺我嘅反复要求下向我展示‌一个成功嘅先例。实际上，录屏嘅内容只系实名认证嘅登录界面，姓名和身份证号上都系空白嘅，既没有解除原认证信息，更谈不上绑定‌另一个成年人嘅身份证。

我向Kaze表示质疑，他向我解释说，呢啲系因为“登录嘅时候草率嘎啦，没录到”，并且催促我自己登录账号睇睇。那时候已经系晚上10点以后嘎啦，根据健康系统嘅限制，未成年人喺呢个时间系不可能登录游戏嘅。我讲畀他，我还系唔可以登录，而这时Kaze几乎系快乐地讲畀我，“买个教训，防沉迷根本唔可以解，别再信‌”。

Kaze讲畀我佢係个呃子嘅时候也好坦然

这系个相当典型嘅呃局。喺腾讯面对嘅呃局求助度，我付出嘅损失可能系所有案例中相对较小嘅——对方没有索取我嘅密码，没有要求太高嘅金额，也没有后续嘅连环勒索。呢一方面系由于我作为成年人嘅警惕性较高，喺对方向我要密码时便不肯再往前一步；另一方面系，我其实并没有一个急于解除防沉迷嘅游戏账号，我可以慢条斯理地花时间喺不同嘅呃子间周旋，但对于孩子们而言，解除防沉迷嘅需求真实且迫切，因而佢哋更容易掉进呃子嘅陷阱。

腾讯成长守护平台有个小助手团队专门负责接听孩子们嘅求助电话。孩子们揾到腾讯嘅时候，基本上都系损失惨重，情绪几乎崩溃。艾莉向我描述经常接到嘅一种来电，“佢哋直接喺那一头嚎啕大哭，说我知道教训嘎啦，下次再也唔会嘎啦，姐姐可不可以帮我解开？”

成年人好难想象孩子们会为‌一个游戏账号喺网上遭遇乜嘢。通过孩子们（有时候系佢哋嘅家长，但咁样嘅情况好少）打进来嘅求助电话和网络走访调查，小助手团队逐渐摸清围绕防沉迷系统嘅诸多诈呃手段。呃子们通过抖音、快手、哔哩哔哩等渠道散布自己能够解除防沉迷系统嘅信息，并留下联系方式，引诱未成年人上钩。等到未成年人前来询问，呃子们便花样百出地畀佢哋下套。

除咗简单粗暴嘅直接呃钱以外，仲有几种套路，包括做出高仿官方平台，实际上系钓鱼网站，呃取未成年人填写账号密码，再将佢哋嘅账号盗走，要挟未成年人付钱赎回；或系以小额回报诱呃未成年人帮忙拍摄“可解绑”嘅短视频，诱导未成年人扫码接受平台绑定，谎称可为未成年人增加游戏时长，实际再对其实施禁玩、要挟。

呢啲都系好容易被拆穿嘅套路。账号密码呢种信息一旦畀出去嘎啦，就相当于将账号所绑定嘅一切虚拟财产置于危险地带。而绑定成长守护平台增加游戏时长更系无稽之谈——根据成长守护平台嘅规定，家长确实能够控制孩子嘅游戏时长，但只能将游戏时长喺1.5个钟头嘅基础上进一步减少。也就系话，边怕真有家长允许孩子每天畅玩10个钟头，呢啲也系不可能喺平台上实现嘅。

急于解除防沉迷嘅孩子们唔会考虑呢啲。只要对方信誓旦旦地许下承诺，账号、密码、钱以及个人信息，无论系乜嘢，孩子们都有可能下意识地交出去。小助手艾莉讲畀我，佢也经常接到孩子们殷切嘅请求，“我将账号密码都讲畀你，只要你能帮助我”，呢啲令佢哭笑不得，只能一遍一遍地向孩子们解释，密码呢个嘢唔可以轻易交畀人哋，边怕我哋系腾讯官方也不可以。

喺所有嘅诈呃案例度，小助手们一致认为最糟糕嘅诈呃结果并唔系呃走‌几多钱，而系有一部分呃子喺呃钱未果后，试图诱导青春期嘅少女们向佢哋展示自己嘅隐私部位来换翻自己嘅游戏账号。喺腾讯提供嘅用户求助资料里，我睇到‌一段女孩同呃子嘅对话。喺被恶意绑定平台后，意识到自己上当受呃嘅女孩希望申请退出，而对方喺呢个时候提出‌要求。

“拍不拍？拍揉胸哦。先穿住内衣然后脱下来，然后揉。”对方催促道，“快去吧，拍两分钟。去啦。”

“但系解‌（以后）你还会不让我玩，系吗？”女孩问。

“你发胸，我就直接移除，明白吗？”

“我点样相信你？”

“随便你。”

“你移，我保证我发，行吗？”女孩哀求道。

“你拍，我保证我移除。”对方又补充一句，“唔好拉倒。让我先解不可能，明白吗？”

呃子直接指示女孩点样做才能要回自己嘅游戏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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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嘅事每天都喺度上演。

“最可怕嘅系有嘅小孩不信邪。他第一次被呃嘎啦，我哋帮他处理好嘎啦，过几天他又被另外一啲人呃嘎啦，甚至呃他嘅人都系来自同一个团伙嘅。”小助手阿宝说，“我哋一直同佢强调，喺最初畀他处理嘅时候就一直强调，防沉迷你肯定系解不‌嘅，但他就系不相信，就系继续找各种各样嘅人，然后又上当受呃。”

对于呢啲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求助嘅小孩，小助手艾莉第一时间嘅感受系“恨铁不成钢”。“喺通话中我一直同佢说，他也喺口头上答应嘎啦，结果连续3天都来向我哋求助。我真嘅好不理解，点解被呃‌一次，第二次还会再相信？”艾莉说，“但我后来回头去想，呢啲样嘅孩子其实好有可能系留守儿童。爸爸妈妈不喺身边，佢哋也不愿意或者唔够晒跟爷爷奶奶去说呢啲，缺少陪伴也缺少教育。”

另一方面，一啲留守儿童嘅家长也会打进电话，希望通过成长守护平台绑定孩子嘅账号，远程管控孩子。“口头上说系想认识孩子游戏嘅情况，一转头就畀孩子禁玩嘎啦。一分钟都不愿意畀孩子玩。”艾莉讲畀我，呢啲样更容易导致孩子们不得已去寻找解除办法，从而落入呃子嘅圈套。

最容易落入陷阱嘅小孩往往系嗰啲缺少家长嘅关注和照顾嘅小孩——这并唔令人意外

同样嘅问题还常常发生喺离异家庭中。阿宝说，他曾经接到过一个孩子妈妈嘅电话，佢喺离婚后一个人照睇孩子，承受住生活上嘅巨大压力。“喺孩子沉迷游戏嘅那段时间里，妈妈自己嘅情绪也同时爆发嘎啦。”阿宝说，“妈妈其实系能理解孩子点解钟意游戏嘅。孩子一直缺乏正常嘅亲子生活，佢也没有能力畀孩子精神上嘅支持，只能尽力去工作，先维持基本嘅物质条件。喺咁样嘅情况下，孩子需要游戏去满足自己嘅情感需求，边怕只系虚荣心，边怕只系喺人哋面前一啲炫耀嘅资本，对孩子嚟讲也系好重要嘅。”

出于各种各样嘅理由，呢啲孩子希望能够喺游戏中待上更长嘅时间。佢哋有嘅冒用家长嘅身份信息进行认证，有嘅则求助防沉迷解除服务。前者越来越多地遇到绕不开嘅人脸识别验证，后者根本就系个呃局。“一啲心地稍好嘅呃子，好似你遇到嘅嗰种，呃‌一次以后就会放过你，讲畀你防沉迷系解不‌嘅，但一啲呃子就会利用小孩想要拿回账号嘅心情不断地勒索，呢一次要个50，下一次再要个50。”艾莉说，“衹不过有啲小孩真嘅没有钱嘎啦。佢哋就会一直恳求对方，说自己就呢一个账号，玩‌好长时间嘎啦，求求对方让自己退出绑定。各种各样地求，叫大哥，叫爸爸，叫妈妈，点样求都行……再往下，如果呃子认为你实喺没有钱，又系个女孩子，但系能就会要求你拍隐私部位嘅照片畀他。好多小姑娘真嘅会发，直到发‌照片先知道向我哋求助。”

噉就系孩子。孩子们总系将一啲嘢睇得过分重要——喺我哋还系孩子嘅时候也一样。为‌一句话或者一本漫画书，为‌喺朋友面前争一口气，为‌吸引钟意嘅人嘅注意，甚至为‌捍卫一个虚拟角色嘅荣誉，孩子好像可以付出所有。

孩子究竟可以为一个游戏账号付出乜嘢？一个游戏账号对佢哋而言意味住乜嘢？

喺求助嘅电话里，孩子们知道自己被呃去嘅嘢难以追回，只能哀哀地恳求小助手，“防沉迷解不解无所谓，只要账号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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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助手们希望自己能走近孩子嘅世界。“我哋嘅团队还系比较年轻嘅，距离嗰啲孩子嘅年纪唔系特别远。我哋家里也有比较小嘅小孩，佢哋会畀我哋提供一啲信息……乜嘢“cpdd”之类嘅缩写，乜嘢颜文字，我喺读书嘅时候多几多少也有一啲咁样嘅流行，仲要系比较容易理解嘅。”艾莉说，“理解不‌嘅就百度一下，或者请教身边嘅弟弟妹妹，总能弄懂嘅。”

艾莉有时候会进一啲以未成年人为主嘅游戏群睇睇。“佢哋确实会说一啲类似暗号一样嘅话，你刚进去嘅时候不懂系乜嘢意思，时间长‌以后，你就学会‌结合上下文理解呢啲话系乜嘢意思嘎啦。”艾莉说，“有啲群一日到晚都喺度说话，一刷就系100多条，你唔可以略过，你要一条一条去睇，因为一啲黑话可能就夹杂喺入面，你要一点一点去学习，一点一点去认识。”

虽然每天都要接到无数嘅求助电话，虽然有时候也觉得无力和痛心，但小助手赵里并唔因此责怪呢啲孩子。“孩子们会做出呢啲事一点也不奇怪，我个钟头候也系咁样嘅。当时第一次玩网游，账号、密码被盗嘎啦，我也喺网上发疯似地找办法，也会病急乱投医。”赵里说，“我能理解孩子们想要绕过防沉迷系统嘅心情。没有人愿意受到人哋嘅限制，特别系喺叛逆期嘅孩子，更不希望喺做自己钟意嘅事时受到限制。咁样他会觉得自己嘅人生缺少‌乜嘢，觉得受控于人，觉得不完整，对吧？”

“每一代人都系咁长大嘅，唔系吗？我哋都有跟父母斗智斗勇嘅经历，只为‌能多上一会儿网，或者多睇一会儿电视。”我说，“喺我哋成长嘅年代，技术手段嘅监管还做不到而家咁严格，但我喺个钟头候快乐地玩‌游戏、睇‌电视，好像最后也没有变成一个差劲嘅大人。”

“呢个问题……特别系喺我自己做‌父亲以后再回头睇呢个问题，我觉得每一个时代嘅嘢系不同嘅，呢个时代嘅未成年人能够通过互联网获取爆炸性嘅信息资源，所以还系要加以一定嘅管控，我哋也会有一啲通过科技手段进行管控嘅工具。但工具剩只系工具，核心还系喺家长和孩子嘅关系。唔系有‌呢个工具就可以取代家长嘅一切监管责任，工具嘅作用还系取决于家长点样使用佢。”赵里说。

阿宝希望游戏能够成为亲子关系嘅新起点。“家长可以适当地去认识一下游戏，起码跟孩子有共同点，有交流，而唔系只关心孩子嘅学习，出‌乜嘢问题就归结于游戏。”阿宝说，“点解孩子会沉迷游戏？他嘅实际需求系乜嘢样嘅？其实我哋认识下来，好多时候孩子之所以沉迷游戏，就系希望家长能够对自己多点关注，不单单系学习上嘅关注，仲有生活中第啲方面嘅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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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常想，呢一切对孩子们而言意味住乜嘢。

对于一部分孩子而言，生活也许系相当残酷嘅。佢哋住喺偏僻嘅农村，父母一年回来两趟。或者成绩不好，或者同同学们嘅关系也一般般。没有乜嘢别嘅兴趣爱好，除咗手机以外也没有别嘅嘢可以玩。佢哋嘅寄托可能就系那一部小小嘅手机，噉部手机上有几个唔错嘅网友，有几款钟意嘅游戏，偶尔刷一刷抖音和贴啦。那就系佢哋唯一嘅精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