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九零后操作系统从业者嘅思考

转载：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远川科技评论”（ID:kechuangych），作者：芒果果粒橙，转载经授权发布。

一个科技媒体嘅命运，既睇自我嘅奋斗，也睇历史嘅进程。最近，好多热情嘅读者揾到我哋交流，富有洞见嘅阐述佢哋喺科技产业中嘅经历和形成嘅系统认知。本文作者是国内操作系统业界新生代嘅一位代表，他来远川交流嘅时候，专门带‌一个制作精美而严谨嘅思维导图，向我哋传递‌真实嘅声音。我哋将他嘅投稿放出来，以期引发更多讨论。

也欢迎更多产业人士，和我哋交流、投稿，一齐见证甚至推动中国科技产业发展。

以下为正文：

最近两年，由于众所周知嘅原因，操作系统、芯片等行业成为咗各界人士竞相关注嘅热点，远川研究所科技组喺上年年中分享‌一篇生动详实嘅文章《大国隐痛：做一个操作系统有多难》，引发‌圈内外嘅广泛关注。读罢这篇文章，我作成此文，希望可以抛砖引玉，分享作为操作系统从业者嘅一啲思考。

回顾操作系统嘅过往，有一个总是会引起业内外探讨嘅热点话题：点解Win-tel联盟会取得成功？

当我哋从多个角度去观察，会有咁样一啲发现：

对于行业发展趋势而言，经过以IBM为代表嘅大型机阶段、以DEC为代表嘅小型机阶段，解放个人用户嘅计算能力是当时嘅发展方向和趋势，需要出现新嘅产品形态和应用模式。Win-tel联盟应运而生，喺当时是先进生产力嘅典型代表，满足‌生产关系嘅发展需要。

对于投资人或是合作伙伴而言，Win-tel联盟抓住‌计算机微型化嘅趋势，定位于个人电脑，带动行业形成‌一个让合作伙伴躺住都可以赚钱嘅生态。

对于微软自身而言，比尔·盖茨曾说过，让每个家庭嘅桌上都有一台电脑。无论当初呢句话是梦想还是承诺，最终微软都做到嘎啦，咁样嘅眼界和胸怀，也成就‌后来Windows嘅辉煌。

对于开发者而言，VB（Visual Basic，微软开发嘅一种程序开发语言，拥有图形开发界面和控件）嘅推出，极大降低‌为Windows开发应用嘅门槛。

而对普通用户而言，Win-tel联盟提供‌一个高性价比嘅个人计算平台，让计算机从触唔可及变得触手可及。

Windows产品嘅成功虽然存喺一啲争议，但唔失为一个值得业内学习和思考嘅案例。今日嘅Windows，是数十年来应对市场和技术嘅变革而唔断发展嘅产物。回望第三次科技革命嘅后半场，好难单纯凭借一个要素就得以让Windows保持今日咁样嘅生命力，基于观察和业内专家嘅观点，本文喺如下五个方面和大家分享一啲思考：

首先是生态。生态是上下游参同者自发形成嘅，但喺一个生态初具规模之后，影响其走向嘅是掌握核心话语权嘅少数厂商。

1993年，微软推出‌Windows NT，喺硬件生态上，微软自此摆脱‌同IBM嘅绑定，同Intel一齐形成‌x86全新生态嘅雏形；喺软件生态上，更好嘅多任务特性以及硬件抽象层嘅引入，都为Windows日后嘅应用多样性打好‌基础，呢个时候，微软嘅任务就是将呢个生态培育出来。

喺Windows NT 推出以后，微软又连续下‌几步棋，让应用生态呈燎原之势嘅发展。其中最重要嘅是推出便捷嘅编程语言。

对于操作系统而言，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得开发者得天下，操作系统呢个土壤需要有最合适嘅编程语言来帮助开发者喺其之上施展魔力，耕种出各种各样嘅应用，乜嘢变成语言最容易形成生态，受到欢迎？自然是开发者学习门槛低，易用性和通用性高嘅。

喺Windows系统图形界面功能嘅加持下，VB令到鼠标和可视化控件嘅赋能对象从之前嘅普通用户变成‌开发者，重新定义‌开发者嘅工作方式，快速扩大‌VB语言嘅开发者数量和Windows应用嘅丰富程度。

喺x86生态壮大嘅过程度，Windows嘅影响力也体而家其佢方面。例如，微软通过证书签名实现‌软硬件兼容性嘅认证模式，或系对各种市场活动和推广策略提‌供丰富嘅资金支持，咁样技术和商业并举嘅措施持续巩固住Windows庞大且有力嘅生态。

二是工具链。工具链系一个软件产品嘅生命链。一个软件产品从需求分析、功能设计、代码实现、编译构建、测试发布到服务维护嘅成个生命周期里，都离唔开工具链嘅支持。

早年间喺开发Windows NT嘅过程度，构建镜像嘅过程还唔可以完全做到自动化，脚本需要专人调试并验证，早期嘅Windows NT内部版本也剩只系一周构建一次。构建团队为咗保证进度，需要管理并维护周密嘅构建计划，建立评估框架来保障所构建版本嘅质量。

当时微软内部有个说法叫做“食自己嘅狗粮”，项目负责人甚至要求版本构建所用嘅系统环境都要用Windows NT嘅内部验证版。为咗提高效率，上百台Intel和MIPS嘅设备彻夜运行自动化测试脚本，以便喺第二天一早就能提供测试结论。

也就是说，微软自身就是其开发工具、测试框架、测试平台最重要嘅使用者，喺提供畀开发者和用户之前，相关工具链就已经经受‌自家工程师嘅考验，形成‌相关生产力平台嘅最佳实践。

三是人才嘅数量和质量上，微软凭借长耐以来嘅积累，吸引‌一批又一批全球各类优秀人才。

微软凭借长耐以来嘅积累，吸引‌一批又一批全球各类优秀人才。比如Windows Insider一书第三版嘅作者Mark Russinovich，Windows NT项目的组建者David Cutler，打造‌微软全新协作软件服务平台嘅Ray Ozzie等。一大批咁样嘅大牛以老带新，令到微软嘅技术团队唔断成长壮大，一啲工程师已经喺相关功能上积累‌近十年经验，对该功能和相关原理嘅内涵和外延有住及其严谨和精准嘅理解，体现‌佢哋立体又丰富嘅视角。

咁样嘅人才队伍，保障‌Windows高度产品化嘅发布周期，高效嘅补丁分发渠道，以及参同全球用户、标准化组织信息化建设嘅影响力。

除咗内部人先发展，微软喺社区人才嘅培养上也下‌一番功夫，比如MVP（Most Valuable Professional）等专家人才认证，持续地鼓励外部优秀技术人员喺Windows生态上进行探索，喺体现个人价值嘅同时，推动Windows嘅进步。

四是其具有生命力嘅商业模式。通过OEM硬件设备绑定销售Windows许衹唔过早年间帮助微软开拓市场嘅利器，持续‌数十年并唔断扩展、丰富。围绕传统嘅Windows授权模式形成嘅商业模式，为合作伙伴提供‌扩展业务嘅基础。

比如为满足各个体量用户嘅需求，除咗OEM出厂预装许可外，微软还为Windows设计有消费者零售许可、中小企业用户嘅批量许可、大型企业嘅场地授权模式等，对应嘅功能及价格也有相应区别。成个模式相对灵活，合作伙伴可以为唔同类型嘅用户提供唔同嘅方案和策略，最大可能地触及到每一个有需求嘅用户。咁样嘅商业模式矩阵也成为咗诸多软件公司嘅参考。

第五点是视野。微软作为全球用户数量最大嘅操作系统厂商，体现‌同自身定位一致嘅格局。一如多年前比尔·盖茨嘅想法一样，微软始终从领导呢个行业发展和进步嘅角度施加影响力或是进行决策。

近年来收购GitHub，拥抱开源，背后都几多暗含‌咁样嘅布局和考量。回想当GitHub被微软收购嘅新闻喺圈内外刷屏时，唔少人唏嘘唔已，毕竟有鲍尔默将Linux称为“癌症”嘅前车之鉴，最大嘅开源代码托管平台落入微软手度，悲观情绪蔓延也可以理解。但係事实证明，微软此举并唔是为咗“围剿”开源，更多是为咗抓住上千其嘅开发者群体，并同自己嘅软件开发工具深度集成。好似当时VB嘅成功一样，打通工具链，微软是认真嘅。

相比于微软嘅成功之路，国内喺操作系统上走过嘅路充满‌艰辛同坎坷。关于国内操作系统喺市场、生态等方面走过嘅弯路，业内权威专家喺各种各样嘅场合都分享过好多真知灼见。除此之外，本文希望可以从亲身经历上分享一下过去我哋喺人才和市场需求等方面嘅一啲问题。

喺人才方面，客观嚟讲，国内操作系统厂商至今都仲未具有贯穿我国基础教育、职业化教育和高等教育嘅影响力，失去‌好多培养新鲜血液嘅机会。

喺高教层面，国内某种程度上存喺住操作系统人才嘅断档，只有少数高校有能力提供效果较好嘅操作系统理论教育，坚持喺学术领域上探索或系喺工程化应用方向突破嘅就更少嘎啦。十几年前，某位业内权威专家同国外厂商合作嘅谈判过程度，曾提出希望外方每年可以为国内从业者提供若干个前往国外高校访问学习嘅机会。遗憾嘅是，喺当时嘅条件下，呢一倡议未能实现。

喺行业吸引力上，随住互联网行业兴起，以及主要城市高企嘅生活成本畀从业者带来嘅压力，国内操作系统厂商喺软件人才嘅吸纳上几无竞争优势。这也从侧面说明，传统嘅操作系统产品喺家阵时嘅大环境下，商业价值并唔存喺比较优势。

人才短缺已然让前行变得困难，市场需求方面，因为历史原因，操作系统又背上‌好多负担。

因为人已经适应‌x86生态，国内操作系统厂商往往会收到咁样嘅需求：做一个能兼容既有办公软件等生产力工具嘅操作系统。

又因为中国国产CPU没有形成一个统一嘅生态，好多国产CPU架构和指令集都唔一样，国产操作系统又常被要求做一个能够适配多个CPU指令集架构嘅操作系统……

时至今日，国内厂商喺进行软硬件适配时，依然不得不对既有软件进行迁移重构，或是因为硬件升级而必须对软件重新进行适配，呢消耗‌厂商本就唔宽裕嘅资源，相关成本也难免唔转嫁到用户身上。

然后，喺产品化方面，借用国内一位权威专家嘅观点，一个操作系统迭代嘅过程，同时都系从课题到项目，项目到产品，产品到生态唔断蜕变嘅过程。产品并唔是越大越全就越好，对需求嘅准确将握，往往系一个产品取得成功嘅第一步。点样将交付畀用户嘅一个个项目，根据需求和场景进行抽象，形成产品，是现阶段好多厂商面临嘅一个挑战。

具体嚟讲，喺实验室中编写一个操作系统，同为十几亿人提供操作系统产品完全是两个概念。剩只是打补丁咁样一个基本功能，就需要面临用户各种各样嘅使用场景和差异化嘅使用习惯，如果缺少得力嘅设计和实现，反而会让打补丁呢个事变成用户嘅负担。此外，家阵时国内重开发轻运维嘅观念，唔仅需要被厂商摒弃，也需要用户进行适当嘅改变并付诸实践。

上年Adobe Flash Player停服时，一啲用户出现咗相关喺役软件无办法使用嘅问题。而Adobe早喺2017年7月25日就已经宣布将于2020年底停服，并提供从Flash Player向HTML5过渡嘅案例。咁样嘅消息并未引起一啲用户、集成商、软件开发商嘅重视，只好通过系统降级等手段解决，处理起来非常被动。呢类事件，再次让我哋清醒地认识到目前国内相关行业嘅信息化特点和现状。

最后，喺商业上，对于任何一个市场化嘅产品，厂商本身嘅造血能力好大程度上决定‌一个产品系咪能持续发展。具体到操作系统，用户喺其上下游软硬件生态嘅持续投入都系巨大嘅，如果没有用户认可并愿意买单，产品嘅商业模式将难以持续，厂商也只能艰难地维持运营甚至遗憾地走向终点。

相反，一啲非商业化嘅操作系统（例如应用喺关键领域嘅实时操作系统），如果已经满足‌用户嘅基本需求，且投入产出相对合理，其实就系一个唔错嘅操作系统嘎啦，因此产品清晰嘅市场定位都系非常重要嘅。

向后睇是为咗向前睇，喺进入新发展阶段嘅当下，基于过去嘅经验，又该点样去提供一个好嘅操作系统呢？

目前业内基本上有咁样一个共识：写一个操作系统并唔难，难嘅是点样通过富有活力嘅生态保持一个操作系统嘅生命力。操作系统形成生态嘅第一步，离唔开CPU呢个同之紧密耦合嘅平台。

每一次重新洗牌，都意味住新机遇嘅出现。除咗x86，基于ARM架构嘅个人计算平台虽然唔是唯一嘅方向，但已经成为目前颇具热度嘅方向之一。诸多ARM架构嘅CPU已经喺手机、平板电脑等移动设备上充分体现‌自己嘅比较优势，因此各家厂商也喺下一代个人计算平台嘅发展方向上，结合具体嘅应用场景唔断进行尝试探索。

ARM架构嘅技术特性则决定‌其硬件平台相比x86显得较为封闭，操作系统和CPU嘅耦合更加紧密更加全面。咁样嘅特性也为操作系统同CPU平台适配、优化以及充分释放计算性能提供‌更多嘅空间。比如苹果MacOS同自家嘅M1芯片嘅组合，微软嘅Windows 10 ARM版本同SQ1/SQ2芯片（微软同高通合作）嘅组合等。国内嘅操作系统厂商，而家也唔再是单打独斗。操作系统同CPU嘅组合成为趋势，从软硬件层面分别住手，满足用户需求。一批新嘅社区、生态嘅涌现和成长，更多厂商嘅参同，为成个行业带来‌活力。

喺软件生态上，ARM平台嘅应用已经有‌唔亚于PC端x86应用生态嘅规模。但是处于个人计算平台应用金字塔塔尖嘅效率办公、音视频处理、工业设计等软件还是沉淀喺‌x86嘅生态中。为咗保障呢啲既有x86应用迁移到新嘅硬件平台后嘅质量，并降低该过程嘅成本，相关嘅工具是呢个重塑生态过程嘅重要组成部分，缺少高效稳定工具链支撑嘅操作系统，注定是步履维艰嘅。喺呢个方向上，苹果嘅Rosetta能将自身X86架构下嘅应用“翻译”成ARM架构嘅应用，无疑系一个非常值得关注和研究嘅工具。国内厂商喺呢一方向上如果能有所突破，基于ARM嘅个人计算平台也将有更大嘅舞台。

作为服务于社会发展嘅科技产品，行业发展嘅趋势和计算任务嘅改变，丰富‌对操作系统嘅需求，有需求嘅地方，就有操作系统生根发芽嘅空间。喺万物互联嘅时代，操作系统已经唔剩只存喺于办公桌上或是大家嘅手中。无论是微内核还是实时系统，都有机会喺新嘅时代留下自己嘅足迹。希望喺呢个过程度，每一个操作系统厂商和芯片厂商，都可以重视工具链嘅完善和提升，像全球领先嘅嗰啲厂商一样，为愿意喺新嘅生态创造无限可能嘅开发者们提供更多施展才华嘅空间。

庞大且统一嘅市场同适合操作系统成长嘅生态土壤系一个新产品成长嘅基础，但持续稳定嘅政策对处于萌芽阶段嘅产品同样重要。从国内国际双循环嘅角度来睇，国产操作系统无论系喺边个方向上探索，呢啲产品都需要被畀予足够嘅耐心和关注。

每个人和操作系统都有一个关于点样开始嘅故事，也许系喺第一堂微机课上，也许系喺嘈杂电脑城中嘅某个柜台前，也许是工作后某个项目中嘅第一次接触。

我从多年前初次接触计算机，到而家机缘巧合成为咗诸多从业者后浪中嘅一员。诸多国内操作系统嘅前辈们，都已从踌躇满志嘅少年，一路披荆斩棘，成为咗两鬓斑白嘅老兵。走近佢哋就会发现，呢啲前辈坚持到今日嘅原因，凭嘅是唔褪色嘅热情和唔气馁嘅使命感。无论时代点样变化，国内操作系统人心底那股溶于血液，发自内心，源于本性嘅劲儿，始终是呢个行业唔断前进，最具生命力嘅源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