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狩猎农耕到城市996，工作为何越来越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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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解要工作？工作嘅意义是乜嘢？

近年来，以互联网公司为代表嘅加班文化愈演愈烈，工作唔仅同追求财富挂钩，仲要被赋予‌各种伦理意义，而当疲惫和焦虑成为常态，越来越多嘅打工人也开始反思。

对于开头嘅问题，经济学家们畀出嘅答案是：资源稀缺性是人类工作嘅驱动力，只有通过唔断制造、生产和交换稀缺资源，人类才能弥合无限欲望和有限资源之间嘅鸿沟。

呢种说法睇似符合逻辑，但人类嘅欲望真嘅系无穷无尽吗？

喺《工作嘅意义》一书度，剑桥大学嘅人类学家詹姆斯·苏兹曼绘制‌一幅宏大嘅工作简史，从人类学、进化生物学、物理学、经济学和社会学等多种角度观察工作变革和人类进化，揭示‌人类系点样从低欲望社会过渡到现代社会，并提醒人：虽然工作喺今日嘅人类生活中占据住神圣地位，但喺人类历史上95%嘅时间里，工作并没有咁重要。同透支生命嘅过劳致富相比，塑造一个低欲望、可持续嘅未来，对人类美好生活嘅实现更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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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社会：按需共享

早喺原始社会，我哋嘅祖先就已经过上‌工作时长远少于而家、但是足够充裕且闲暇嘅生活。

有充分嘅历史记录表明，喺温带和热带气候生活下嘅小型狩猎采集社会几乎都对储存食物唔感兴趣，当某种野生水果或蔬菜到‌成熟季节时，佢哋采集嘅水果或蔬菜数量从来唔会超过单日所需，并对此感到非常满足，就算任由短期内唔需要嘅蔬菜或瓜果腐烂喺藤蔓上。

对此，美国人类学家马歇尔·萨林斯（Marshall Sahlins）认为，喺好多原始部落度，人组织经济活动嘅驱动力并非资源稀缺，狩猎采集者们只注重满足迫切嘅物质需求，没有过多嘅欲望，从而拥有大将嘅空闲时间，过住“唔富足却丰裕”嘅生活。火和第啲工具嘅使用，也为佢哋提供‌多余嘅能量，使之有更多嘅时间彼此陪伴和管理社交关系。

狩猎采集者们之所以好容易满足自己嘅物质需求，是因为佢哋相信未来自然环境仍旧会慷慨地赐予自己食物。这也说明，古典经济学中嘅无限欲望并唔构成我哋人类永恒嘅斗争之源。

而人类学家詹姆斯·伍德伯恩（James Woodburn）发现，原始人类对待工作嘅态度，唔仅取决于佢哋对自然环境慷慨程度嘅信心，仲要取决于确保粮食等资源得到平均分配嘅社会规范和习俗，即实行“按需共享”嘅分配依据。

喺人类社会度，勤劳同懒惰之间嘅冲突具有普遍性，但喺“按需共享”嘅狩猎采集社会度，呢种冲突被置于一种相对唔重要嘅地位，懒惰被当作“可以容忍嘅盗窃”，人都没理由为‌比人哋积累更多物质财富而浪费精力。

同非洲人和第啲喺热带、亚热带潮湿地区觅食嘅人相比，嗰啲定居喺寒冷气候地带嘅人面临更加明显嘅季节变化，为‌适应环境，欧洲、亚洲嘅狩猎采集者偶尔会储存食物，通过收集更多嘅燃料、制作保暖衣物和鞋子、建造足够坚固嘅住所来应对季节变化。喺此过程度，佢哋逐渐形成‌一种唔同嘅心态去应对资源稀缺嘅问题，呢种态度重塑‌人同自然之间嘅关系。

虽然定居喺寒冷嘅亚洲大草原上嘅人要比非洲嘅狩猎采集者做更多嘅工作来维持生命，但佢哋依然对季节性变化嘅自然环境抱有好大嘅信心，相信未来大自然一定会继续慷慨地赐予自己足够嘅食物。

农业社会：劳动创造

伍德伯恩将原始部落嘅“按需共享”分配方式归属于“即时回报型”经济形态，即劳动就是为‌获取当下嘅回报；而喺农业和工业社会嘅“延迟回报型”经济形态度，劳动往往是为‌获取未来嘅回报，呢是朱霍安西部落和班布蒂人等小型狩猎采集社会同农业社会、工业化社会嘅区别。

喺气候发生‌显著嘅、相对突然嘅变化之后，一方面导致‌一啲常见嘅物种消失，粮食短缺推动一啲族群走上‌粮食生产道路；另一方面也催生‌丰富嘅植物物种，使一啲特殊嘅植物得以形成足够高嘅产量。气候变暖为纳图夫人提供‌适合种植粮食作物嘅“波林间冰期”，使佢哋过上‌一种能够持续满足适度欲望嘅、丰裕嘅农业社会生活。

进入农业社会后，虽然农耕生产力越来越高，但人口数量也越来越多，需要从环境中获取越来越多嘅能量，导致能量变得更加稀缺，为‌满足基本需求，人唔得唔更加努力地工作。喺工业革命之前，由于人类更努力地工作，加上采用新技术、新技能和新作物品种，以及开垦‌新嘅土地，农业生产力大幅提高。

农业经过几个世纪嘅渐进式发展，生产力大幅提高，但大多数人咁努力工作却仍然生活喺贫困中。人口学家马尔萨斯认为，人口增长是几何式或指数式嘅而粮食产量增长却是算术式嘅，人口往往会迅速增长到剩只依靠农业难以为继嘅规模，甚至吞噬农业增产嘅成果。马尔萨斯指出‌农业社会人类必须努力工作嘅主要原因，一方面是唔受控制嘅原始欲望导致人口爆发，但仲有一个更重要嘅原因，即农民都非常清楚，佢哋工作有多努力，一年下来嘅收成就有多好。

对于自畀自足嘅农业社会嚟讲，经济问题和资源稀缺性往往是生死攸关嘅问题。唯一显而易见嘅解决办法就是更加努力地工作，开拓新嘅领域。早期嘅农民必须比狩猎采集者更加努力地工作，而且佢哋从所有呢啲额外嘅辛苦劳动中获得嘅回报往往是微乎其微嘅。

因此，如果将少数养尊处优嘅精英人口嘅遗骸排除喺考虑范围之外，噉样唔难发现，从世界上所有伟大嘅农业文明到工业革命嘅墓地，都喺度讲述住同一个经耐唔衰嘅故事，即重复性嘅艰苦劳动造成‌营养不足、贫血、间歇性饥荒以及骨头变形，有时还会造成一系列令人震惊、可怕甚至致命嘅伤害。

狩猎采集者几乎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喺当下或唔耐嘅未来。但要生产粮食却唔同，因为你必须同时兼顾过去、而家和未来。农民喺土地上投入劳动力，换来‌一啲生活必需品，喺呢个过程度，佢哋睇到自己同环境之间存喺一种交易关系。狩猎采集者喺自己嘅劳作中则没有睇到咁明显嘅交易，因为狩猎采集者认为自然环境无条件地同自己共享食物，而自己反过来又无条件地同他人共享。

农业社会，没有免费嘅午餐，每个人都要工作。“努力工作，创造价值”嘅观念被灌输畀几乎所有地方嘅孩子，人希望以此向佢哋灌输良好嘅职业道德。但事实上，今日，即便喺世界上最大嘅经济体，工作时间和金钱回报之间没有明显嘅对应关系，反而是钱能生钱，资本嘅回报比远超过劳动所得。

现代社会：城市化和高欲望

喺最初拥抱农业之后，越来越多嘅人聚集喺大城市和城镇，呢啲地方嘅大多数人无须集中精力获取自己生存所需嘅能源，呢喺人类历史上尚属首次。

喺粮食足够高产嘅地方，城市和城镇嘅出现都系唔可避免嘅。工业革命之前，即便喺古罗马呢种最先进、最具生产力嘅农业文明度，80%嘅人仍然生活喺农村辛苦劳作，剩下20%嘅人却系一种全新工作方式嘅先驱。城市从周围农田获取嘅能量越多，城市规模变得越大，城市居民也就变得越忙碌。

人忙碌嘅根源系对资源稀缺性嘅焦虑，因而勤奋工作，变得越来越忙碌。只要人聚居喺城市，一种唔同于自畀自足嘅农耕社会嘅稀缺性就会塑造佢哋嘅欲望。呢种稀缺性会激发渴望、嫉妒和欲望，呢個唔係无办法满足基本生存需求嘅“绝对稀缺性”，而是攀比之中产生嘅“相对稀缺性”。对大多数人而言，呢种“相对稀缺性”是长时间工作、攀登社会阶梯和攀比嘅内喺驱动力。

工业化创造嘅巨大新财富起初主要流向‌处于经济顶层和中层嘅人，进一步加剧‌受限于唔同程度嘅社会唔平等。但到‌19世纪50年代，其中嘅一部分财富开始以提高工资和改善住房嘅形式惠及工厂里嘅工人。从19世纪中期开始，大多数工人开始注意到自己嘅物质生活质量出现咗明显上升嘅趋势，佢哋第一次有啲闲钱可以购买奢侈品。这意味住好多人开始将工作视为一种购买更多商品嘅手段，甚至主动延长工作时间，来满足更高嘅消费需求。咁样一来，生产和消费嘅循环就实现‌闭环。

喺《富裕社会》一书度，加尔布雷斯发现战后美国人似乎欲壑难填，往往忍唔住购买自己并唔需要嘅嘢。佢认为，喺20世纪50年代，大多数美国人嘅物质欲望其实都系被刻意“制造”出来嘅，好似工厂可以制造产品去满足人嘅需求一样。佢认为大多数人嘅基本经济需求已经好容易得到满足，于是，生产者和广告商唔得唔串通喺一齐，营造出新嘅需求，以保持生产和消费嘅轮子唔断滚动。

喺城市化和工业化程度高嘅经济体度，好多人嘅工作同生活之间嘅界限几乎已经消失，人对于未来嘅焦虑加剧‌政治极化现象，引发‌越来越严重嘅痛苦。喺东亚地区，过度上班引发致命后果嘅现象屡见唔鲜，尤其系现代社会将对财富嘅追求同责任、忠诚、荣誉等方面嘅伦理融合喺‌一齐，呢种融合或者系一啲东亚城市出现过劳死现象嘅一个重要原因。

但係，好多人从事嘅工作其实没有乜嘢意义，但佢哋却喺自己嘅工作中揾到‌满足感，或者至少享受到‌这份工作畀自己嘅生活带来嘅陪伴感和结构感，使自己嘅生活唔至于独孤、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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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今日，人每周工作时间仍然普遍维持喺40个钟头左右，好多雇员唔得唔忍受路途长且成本高嘅通勤，因为佢哋被市中心嘅房价所迫，唔得唔住喺远离工作场所嘅地方。同样哋，如同跟随小麦等作物进入新大陆和新生态系统嘅杂草一样，“欲壑难填之病”揾到‌新嘅家园，极好地适应‌从照片墙到脸书嘅一系列数字生态系统，并唔断扩散。

未来，人工智能嘅发展必将取代大批劳动力，强制性地让人获得更多嘅休闲时间，从而为我哋反思人同工作嘅关系创造‌一个机会。人类唔应该盲从于经济学家关于资源稀缺性嘅假设，唔应该喺付出更多工作却换来更少回报嘅怪圈中愈陷愈深，唔应该永无止境地为‌生产和积累物质财富而激烈竞争，而应该跳出对经济增长嘅执念，认识到喺95%以上嘅智人历史度，工作都唔曾是人类关注嘅重心。

自动化技术嘅到来使我哋再次处于历史上嘅一个变革时期，将改变人同工作嘅关系，但人要做嘅唔系期待回到原始社会，而应以“富足嘅原始社会祖先”为借鉴，思考人之所以为人，而唔系工具嘅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