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昕：专利豁免利好中国疫苗产业

转载：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财健道”（ID:ArtofWealthandHealth），作者：尹莉娜，编辑：杨中旭，转载经授权发布。

短短几日内，疫苗企业喺二级市场经历冰火两重天。今日早间疫苗股开盘走强，复星医药A股一字涨停，港股盘中一度涨超20%，国药、科兴、康希诺、沃森生物、智飞生物均大涨。一方面,欧盟各国领导人就暂缓新冠疫苗知识产权豁免达成一致；另一方面，复星医药同BioNtech喺中国合资建厂生产疫苗带来强势拉涨。

自5月5日美国政府宣布支持放弃新冠肺炎疫苗嘅知识产权专利以来，国内外相关讨论持续发酵。5月9日，辉瑞CEO喺公开信中表示坚决反对，而更早前，美国另一疫苗公司Moderna嘅CEO却声话，放弃新冠疫苗知识产权唔会对其产生任何影响。

虽然呢一举措尚未尘埃落定，但喺全球资本市场，唔良情绪迅速引爆，疫苗股6日全线大跌，只系喺德国总理默克尔明确反对美国立场之后才收窄跌幅。喺中国资本市场上，复星医药、康希诺生物等新冠疫苗相关股票盘中均曾跌逾20%。

“新医改”第七套方案执笔人、前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教授、而家浙江大学任教并任浙江大学社会治理研究院首席专家嘅医疗卫生公共管理学者顾昕认为，一方面，美国呢一动作颇有纸上谈兵之嫌；另一方面，如若真得实施，实则利好中国疫苗产业。因此，国内相关方面如果以“有条件支持”立场加以应对，唔仅能喺经济上立于唔败之地，而且仲可以收获额外嘅政治好处。新冠疫苗嘅国际政治经济无疑系一个战略高地，涉及新冠疫苗嘅国际战略，理应成为中国专家、智库、媒体、企业以及各界人士关注研讨嘅对象。

01

专利豁免能解全球疫苗供应不足嘅燃眉之急吗？

从上年10月开始，印度、南非等58个发展中国家向世界贸易组织（WTO）提出，应豁免新冠疫苗专利，对此美国一开始持冷漠甚至反对立场。随住发达国家同发展中国家之间嘅疫苗接种差距逐渐拉大，“专利豁免之争”也喺全球越演越烈。美国政府喺“劳动节”之后突然松口，引发全球关注。

一方面，包括世界贸易组织（WTO）总干事伊维拉、法国总统马克龙、俄罗斯总统普京喺内嘅多方人士对美国声明均表示赞成，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谭德塞甚至赞扬美国此举展示‌美国喺全球抗疫中嘅道德领导力。支持立场嘅核心观点认为，出于人道主义，新冠疫苗专利嘅豁免，能够帮助贫穷嘅国家喺紧急情况下大幅增加疫苗供应量。顾昕指出，喺紧急情况下豁免专利保护，呢一条款本身就喺WTO制定嘅国际贸易规则之度，而谭德塞对于既定嘅规则喺全球抗疫嘅紧急情况下始终得唔到启动，也曾几次表达唔解和愤怒。

另一方面，欧盟、德国以及mRNA疫苗企业辉瑞和BioNtech则提出强烈反对，因为研发企业已经投入几十甚至上百亿美元，专利豁免将使之成为“沉淀成本”，极大打击‌企业创新嘅积极性，对未来嘅疫苗研发会有极大嘅唔良影响，有竭泽而渔之虞。

顾昕认为，呢两个立场都有其合理之处，如果仅喺伦理范畴内争辩并决定站喺边一个立场，并非好嘅策略，“一百年也无办法得出令人信服嘅结论。”判断系咪应当实行专利豁免，仲要要从实际效果出发来考虑，进行理性分析，即成本收益分析。

“之所以提出专利豁免，是希望解决全球疫苗供应嘅燃眉之急，能够快速实现大幅增长，有效控制疫情。但係，事实上，目前专利保护并唔系疫苗供应紧张‘卡脖子’嘅问题。真正嘅瓶颈有两个：一系喺于西方国家喺疫苗原材料及其成品嘅出口限制问题，呢一点喺争议中已经为国际诸多利益相关方提出；二系喺疫苗研发、生产和配置上嘅民粹主义、民族主义和种族主义，导致中国和俄罗斯嘅新冠疫苗喺国际上受到非理性嘅、政治化嘅和意识形态化嘅打压，呢一点喺有关专利豁免嘅争议中好少被提及。”顾昕谈到。

据认识，自拜登政府上台以来，美国就开始动用《国防生产法案》帮助国内嘅疫苗生产商获取原材料，提高疫苗嘅产能。喺此影响下，美国嘅疫苗原材料都被优先用于美国本土生产，从而导致原料出口受到‌限制。

“拜登政府延续‌特朗普政府嘅‘美国优先’理念，将疫苗成品优先喺国内使用，甚至以邻为壑，对辉瑞疫苗向加拿大嘅出口都加以限制。”顾昕表示，“对此，9日，法国总统马克龙等嘅批评一针见血：‘美国生产疫苗100%用于本国’，甚至‘大量囤积疫苗’，呢才是制约家阵时全球疫苗供应嘅关键。”

同时，顾昕提请人注意，好多专业人士进行‌科普，即无论采用何种技术路径，新冠疫苗嘅生产都涉及到好多技术环节，因此专利众多，并非由一家公司或一个国家所能全部拥有。就美国采用mRNA技术嘅疫苗公司嚟讲，辉瑞并唔拥有关键性技术嘅知识产权，相关专利掌握喺其合作伙伴BioNtech手度，而这系一家德国公司；Moderna固然拥有某啲技术环节嘅某啲专利，但仲系要向唔少公司购买好多第啲专利，而呢啲公司分布喺美国、德国、加拿大等国。

因此，喺顾昕睇来，美国政府支持专利豁免嘅政策声明，喺实施层面上难度唔小：“一方面，就算专利豁免立刻实行，短期内也并唔可以促进第啲地区，尤其系发展中国家疫苗供应量嘅大幅提升，因为除咗印度、南非等少数国家，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并唔拥有仿制能力，原料供应都系瓶颈；

另一方面，涉及疫苗生产嘅相关专利属于企业，专利拥有者好多并非美国企业。例如，mRNA疫苗嘅一项核心技术，脂质体纳米粒粒递送技术（LNP），都系目前喺核酸药物领域应用比较广泛嘅递送技术类型，Moderna、BioNtech和CureVac均采用呢一技术类型，但其最大嘅专利掌握喺加拿大公司Arbutus嘅手上。就喺上年新冠疫苗三期临床试验期间，Moderna仲曾经因此深陷同Arbutus嘅多起知识产权纠纷。

由此睇来，Moderna嘅CEO并非喺说大话，而是陈述‌实情。摩根士丹利分析师喺研报中分析指出，“虽然疫苗专利豁免对于现有疫苗厂商嚟讲是唔利，但并没有一种机制，可以强制公司管理层将疫苗生产方法分享畀第啲厂商，呢意味住现状唔会改变。”边怕非专利拥有者能有机会学习专利技术，也非短时之功，因此，指望专利豁免能喺短期内提升大多数非专利拥有国嘅疫苗生产和供应能力，喺顾昕睇来，近乎望梅止渴。

02

假设喺全球实行专利豁免将点样影响中国疫苗产业？

假设全球真嘅实施新冠疫苗专利豁免，喺短期内对大多数国家疫苗供应嘅实际影响并唔多。唔过，对某啲国家则唔然。顾昕认为，“如果专利豁免变成真嘅，噉样药品疫苗生产能力强、供应链成熟嘅国家，仿制能力自然也强，将会从专利豁免中短期受益。喺发达国家度，法国、瑞士和日本是咁样嘅国家；喺发展中国家度，印度、南非、中国以及俄罗斯无疑是满足上述条件嘅国家。”

据路透社报道，喺引爆全球争议之后，一啲美国官员以及公司高管十分担心，此举会让中国“跳过多年嘅研究”，并且“蚕食美国喺生物制药领域嘅优势”。更确切噉讲，呢一所谓“优势”是指mRNA疫苗技术。

喺5种新冠疫苗技术路线度，虽然喺安全性上几多有各种各样嘅疑虑，但mRNA疫苗被全球公认为技术水平先进、保护率较高，产能也“上得好快”，而且仲可以针对病毒变异对产品进行快速嘅调整。目前，全球仅有2款mRNA疫苗获批上市，一款由美国辉瑞同德国BioNtech合作研发，另一款嘅厂商是美国嘅Moderna。

由于mRNA技术嘅前沿性，全球第啲国家和地区之前大部分都无相关知识和技术积累，但中国喺这方面呈快速追赶态势。

一方面，德国BioNtech投入mRNA新冠疫苗嘅研发，同复星医药喺上年年初嘅早期注资直接相关。通过呢一投资，复星医药则喺上年新冠疫情全球大爆发之初获得‌BioNtech疫苗大中华地区嘅独家销售权；随后，辉瑞才以实际投资并承担喺美国进行三期临床试验嘅代价获得‌除大中华地区之外嘅销售权。因此，喺中国大陆、台湾、香港、澳门，BioNtech研发嘅疫苗，商品名为“复必泰”；而喺大中华地区之外，则称为所谓嘅“辉瑞疫苗”。

同样哋，复星医药一直喺同BioNtech谈判喺中国设厂生产呢一疫苗嘅安排。5月9日日晚间，复星医药集团发布公告话，其控股子公司复星医药产业拟同BioNTech投资喺中国设立合资公司，约定建立年产能达 10 亿剂嘅生产设施，以实现mRNA新冠疫苗产品喺大中华地区嘅本地化生产及商业化。

「财健道」认识到，呢项合作从上年已经开始酝酿，呢次合资子公司嘅成立，加之其疫苗喺国内嘅附条件上市也喺推进之度，意味住复星医药距离喺中国本土生产mRNA疫苗已为时唔远。

另一方面，沃森生物、斯微生物、艾博生物、西藏药业等公司对mRNA疫苗嘅研发及生产等都有布局。一位国内医药投资人表示，“有原料、有产能，一旦专利放开，中国确实可以仿制（mRNA疫苗）。”

基于对上述前提嘅分析，顾昕提出，对于中国嘅智库、媒体以及相当一部分疫苗企业嚟讲，最适宜嘅策略是站出来，宣称“有条件支持”美国拜登政府所称嘅专利豁免政策。条件是，喺多边主义框架度，全球疫苗企业协同落实。

“‘有条件支持’嘅立场，可使绝大多数中国疫苗企业喺经济上立于唔败之地。”对此，顾昕分三点进行‌详细分析：

首先，对于采取灭活路径嘅疫苗即国药疫苗和科兴疫苗嚟讲，即便专利公开且专利保护豁免，暂且唔论豁免嘅细节点样，好多拥有病毒培养安全保护能力嘅发达国家如美国、日本、欧洲国家以及韩国等，出于技术和国家歧视嘅考量，并唔会仿制这两个“中国疫苗”，而绝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并唔具备相应嘅生物安全保护能力，即高等级生物实验室。因此，无论专利豁免同否，灭活疫苗喺国际市场嘅竞争力和占有率唔会受到多大影响。

值得注意嘅系，喺拜登政府声明出来后，呢两款疫苗嘅生产公司喺中国资本市场上下跌幅度有限，甚至远未达到跌停嘅程度。这喺一定程度上佐证‌顾昕嘅上述分析。

其次，对于采用既非灭活也非mRNA路径嘅中国疫苗企业嚟讲，其喺全球市场嘅竞争力喺好大程度上取决于自身产品嘅性能及其喺市场嘅认可度，其中嘅关键喺于发布相关数据，越多越详细越好。如果专利豁免对于国内外所有疫苗企业构成同等外部条件，噉样对于此类中国疫苗企业嘅市场竞争力嚟讲，并唔构成结构性嘅影响因素。

第三，对于喺mRNA路径已经有所进展嘅中国公司嚟讲，即便专利豁免唔实施，目前也难以喺短期内快速提升市场竞争力，呢其中嘅要害喺于即便拥有一部分自主知识产权，其疫苗喺中国无办法完成三期试验，喺国外也难以揾到合适嘅三期试验地点嘎啦，因为时过境迁，嗰啲潜喺嘅试验国完全可以喺既有已经上市嘅疫苗中进行选择，以渡过抗疫难关，并唔一定有意愿让自己嘅群众去当新mRNA疫苗嘅“小白鼠”。

既然咁，专利豁免即便实施，对于呢类企业嘅市场前景也唔会有多大影响，反而可使呢类企业快速掌握一啲自己原本唔拥有嘅核心技术，并喺此基础上衍生出新嘅专利，以利未来再战。

顾昕表示，对于拜登之词，中国相关各方持“有条件支持”嘅立场，喺经济上没有乜嘢唔利之处。但是，持呢种立场，喺政治上却大有好处。“之前，中美双方喺好多问题上产生对立，如果喺呢件事上对美国政府予以一定嘅支持，可以彰显中国嘅国际形象，即人类健康共同体嘅真正守护者，疫苗非政治化嘅践行者，全球抗疫专业化公平化嘅推动者。同时，中国坚持嘅条件，是以多边主义合作为前提，也同中国一贯嘅国际战略保持一致，同时同单边主义嘅国际战略形成鲜明嘅对照。”

喺多边主义全球有条件豁免专利保护嘅执行框架尚未形成之前，从上年开始，国药、科兴等已经陆续喺阿联酋、巴西、阿根廷、马来西亚等地区，有条件进行‌技术授权转让，以帮助当地大规模生产新冠疫苗。这实质上就系一种局部性豁免专利保护嘅行动，但并未大范围对外宣传。

顾昕指出，“中国做得多，但说嘅少，呢個唔係优点。喺全球抗疫度，国际道德领导力和道德话语权系一个战略高地，中国焉能唔予以战略性关注？”

（作者为《财经》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