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腾讯研究院”（ID:cyberlawrc），作者：蔡昉，转载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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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1日，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结果公布。全国人口共141178万人，年平均增长率为0.53%，比上一个10年嘅年平均增长率0.57%下降0.04个百分点。我国人口平均年龄是38.8岁，60岁及以上人口有2.6亿人，喺整体人口中嘅比重达到18.70%。数据表明，我国人口10年来继续保持低速增长态势，人口老龄化程度进一步加深，未来一段时期将持续面临人口长期均衡发展嘅压力。
应对老龄社会嘅挑战是全社会嘅共同长期目标，我哋应点样面对老龄化呢一重要趋势？2021年1月9日，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蔡昉喺由腾讯研究院主办嘅腾讯科技向善暨数字未来大会上发表题为《双侧记：老龄化及其经济影响》嘅演讲，从老龄化对经济嘅影响呢一角度解释“向善”嘅概念，阐述从需求侧经济应对老龄化嘅方式。
以下为蔡昉先生嘅演讲全文：
我好钟意“科技向善”呢个概念。虽然我唔点样懂科技，但是经济学同样研究“向善”，也就是说所有发展都系为咗一个目标：为人服务。所以，我今日将从老龄化对经济嘅影响呢一角度来解释“向善”。老龄化和人口发展趋势对经济嘅影响来自两侧：供畀侧和需求侧。供畀侧是过去谈过嘅，所以我哋而家更要关注嘅是需求侧嘅冲击。
人口转变嘅必然结果首先是生育率嘅下降。按照一般规律，人口生育率都会经历一个下降嘅过程。有呢个过程，人口最终嘅转变就是老龄化。老龄化是任何一个社会都逃脱唔嘅命运，就算而家一啲发展中国家人口老龄化程度仲未高，但仍然喺走向老龄化。对个体嚟讲，人其实从生下来就喺走向“老龄化”，《本杰明·巴顿奇事》（编者注：又名《返老还童》，电影讲述一个人出生时便是老人，一步步走向年轻化嘅故事）是唔会发生嘅。人口嘅发展过程都系一样，老龄化是唔可逆转嘅趋势，因此我哋必须学会同之共生。
老龄化睇上去是老年人比例唔断提升嘅过程，好像波澜唔惊，但其实有好多关键转折点。其中最关键嘅两个转折点，一是劳动年龄人口到达峰值，随后负增长。2010年是中国到达第一个转折点嘅时间点，喺这之后发生乜嘢，大家都已经知道嘎啦。第二个转折点是总人口到达峰值，随后负增长。按照目前嘅预测，保守一点噉讲，喺2025-2030年间，一定会发生中国人口到达峰值嘅情况，之后就进入人口绝对减少嘅过程。这是两个可能会带来经济冲击嘅转折点。
我哋就两个转折点做一个假设。2010年是第一个人口转折点，劳动年龄人口到达峰值。喺这之前，中国喺收获人口红利，同时都系中国经济增长最快嘅时期。喺这之后，到达第二个人口转折点期间，总体上嚟讲，中国嘅潜在增长率喺逐渐下降。同样哋，我哋还遭遇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世界经济长期停滞嘅状态，去全球化趋势也开始甚嚣尘上，呢啲都喺度需求侧畀中国带来一定影响。加上我哋潜在增长率下降，我哋传统嘅出口竞争力也喺下降。
当供畀侧嘅潜在增长率下降，需求侧嘅潜在增长率也应该是下降嘅趋势，呢两者总体嚟讲是保持吻合嘅。因此我哋睇到，过去我哋嘅潜在增长率下降幅度和实际经济增长下降幅度一致。但是如果到第二个转折点之后，我哋仲未有好嘅应对策略，需求侧嘅潜在增长率可能会低于供畀侧嘅潜在增长率。也就是说，供畀侧嘅潜力能够保障咁样嘅经济增长、生产要素嘅供畀、生产力嘅提高，但是需求侧唔可以保证实现咁样嘅潜力，结果将会系喺原来增长速度缓慢下行嘅基础上进一步下行。因此我哋既要有供畀侧嘅改革，都要有需求侧嘅改革，要搞“双循环”嘅新发展格局。
而家回过头来，睇睇两个人口转折点具体点样影响经济增长。
首先系一个老故事，呢个转折点发生喺2010年。过去呢啲年我一直喺解释一个道理，点解劳动人口唔增长或负增长就会导致经济增长减速？第一，劳动力短缺导致工资上涨、比较优势下降。第二，劳动力唔再大规模涌入市场，新成长劳动力嘅人力资本更高。过去劳动力大规模涌入市场，唔断改造劳动力存量嘅人力资本，而家增量没有那么大，所以人力资本存量嘅改善速度放慢，唔可以支撑经济增长。第三，劳动力短缺导致企业大规模用资本替代劳动，用机器人替代活人，企业固然都系唔得已为之，但也带来资本报酬递减嘅结果。
这三点从上到下分别讲嘅是第二产业、第三产业和第一产业嘅劳动生产率。过去我哋生产率改进主要得益于大规模嘅劳动力从生产率低嘅部门转向第三产业和第二产业。个人得到更多嘅收入，宏观经济得到生产率嘅提高。当没那么多嘅劳动力、没那么快嘅转移速度，资源重新配置效力就唔可以获得原来那么多。由于第二产业嘅竞争力下降、出口减少、增长率放慢，仲有一部分劳动力逆流回到第三产业。
劳动力从低生产率部门向高生产率部门唔断转移，调整产业结构赢得生产率嘅提高，是经济学家说嘅“库兹涅茨过程”。而家会出现呢一过程，也就是说生产率嘅提高速度唔如原来快嘎啦。美嘅用10块钱嘅人工成本，劳动生产率提高嘎啦，但系喺宏观配置嘅意义上，劳动生产率嘅提高速度减慢嘎啦。所有呢啲因素放喺一个经济模型度，算出嘅结果显示潜在增长率是下降嘅。潜在增长率就是供畀侧嘅因素，过去呢啲年我哋实际增长速度嘅确也下降嘎啦。
蓝色嘅一条线是我哋当年估算嘅潜在增长率嘅下降趋势，后来也被证明嘅确咁。绿色嘅是实际增长率，总体来睇，历史上如果两者仲有唔吻合嘅地方，噉样到2010年第一个人口转折点之后，我哋推测潜在增长率嘅下降将会完全引导住实际增长率嘅下降，也就是讲呢期间没有需求侧嘅冲击。增长能力能达到几多，实际增长率也就达到几多，没有外部嘅干扰。这是迄今为止第一个人口转折点畀我哋带来嘅。
第二个人口转折点会带来需求侧嘅冲击，也就是说喺原来经济增长下行嘅基础上，如果应对唔好，会带来新嘅冲击，噉可能比原来预料嘅经济增长速度还要再低一啲。第二个人口转折点，总人口绝对减少将点样影响需求？我哋以消费需求为代表嚟讲明，总体上而言是三种效应：
第一个是总量效应：人口就是消费者。大家睇呢个图，横坐标是年龄，从0岁到100岁，钟型分布嘅图是劳动收入，20岁以后人才会有收入，60岁以后劳动收入就没嘎啦。但睇黄色嘅这条线是消费，从生下来那一日到去世那一日，每天都喺度消费。所以人口就是消费者，人口增长慢嘎啦，消费就增长慢嘎啦，人口唔增长嘎啦，消费就唔增长嘎啦。有人说，人口少我哋可以消费得更多、更好，呢个系对嘅。但是我哋喺人口唔断增长、消费者唔断增长、消费唔断增长嘅时候，同样也可以消费得更多、更好。因此，假设第啲条件唔变，人口减少就是消费者减少，就是消费嘅不足。
第二个是结构效应：唔同年龄阶段嘅人，消费能力是唔太一样嘅。对中国嚟讲，老年人嘅消费力是下降嘅。同样从这张图可以睇到，总体上终身都喺度消费，但是随住年龄嘅增长，消费系喺逐渐下降嘅，古今中外都证明是咁样。喺西方国家，一般认为佢哋嘅老年人收入是更高嘅。第一，佢哋嘅薪酬报酬是随住年资提高嘅。第二，佢哋嘅养老金保障水平比较高。第三，老年人还积累财产性资产和财产性收入。但是佢哋嘅消费都系下降嘅，因此经济学里出现咗所谓嘅“退休消费之谜”。对中国嚟讲，呢个谜并唔存喺。因为中国老年人嘅劳动收入越来越少，社会保障水平仲有待提高，我哋还处喺广覆盖但是低水平嘅阶段。另外，过去那一代老年人积累嘅财产性资产并唔多，来自这方面嘅收入也唔多，因此我哋老年人嘅收入就是低嘅，所以没有“退休消费之谜”。收入低、保障唔充分，消费就少。
第三个是分配效应：当一个社会都系中产群体嘅时候，消费将得到最大规模嘅释放。如果一个社会收入差距太大，高收入人群将消费唔完收入，低收入人群将满足唔自身嘅消费需求，总结果将是过度储蓄。我哋从这张图可以睇到，城市比农村嘅收入高，因此，城市居民嘅消费支出占人均可支配收入嘅比例就低于农村。这说明收入低嘅人群，边际消费倾向更高。这是影响未来需求嘅几个主要效应。
但系对我哋嚟讲，早日过渡到“双循环”嘅新发展格局度，是完全有潜力扩大消费需求嘅。我哋首先可以睇到，到目前为止，中国和中等偏上收入国家、中等偏下收入国家，和美国、欧盟比较，消费率占GDP嘅比重都还低好多，潜力是巨大嘅。同时，也可以睇到，目前中国有3个数字喺世界占比会发生趋同。中国人口占世界18.2%，GDP占世界16.3%，而中国最终消费总额只占世界嘅12.1%。未来大家都知道，GDP和人口占比肯定会趋同，噉就意味住我哋将来首先要跨进嘅目标是中国人均GDP相当于世界嘅人均GDP，接下来超过佢。同样哋，最终消费占比还会和我哋嘅GDP趋同，也就是说我哋嘅消费率跟世界嘅平均水平越来越一致。这两点之间而家有四个百分点嘅差距，而世界GDP嘅四个百分点相当于英国全部嘅消费额，呢意味住我哋潜力是好大嘅。
未来，挖掘呢个潜力，首先要保持收入增长，我哋居民收入提高要和GDP增长保持一致。我哋知道，五中全会提出未来嘅两个定性但是内涵定量嘅目标。第一个目标是“十四五”结束嘅时候，我哋进入高收入国家行列。第二个目标是2035年我哋进入中等发达国家行列。噉就意味住，按照世界银行嘅分类标准，第一个目标是2025年收入超过12000美元，我哋一般嘅预测是没有问题嘅。第二个目标是到2035年收入达到23000美元，也就是说进入高收入国家嘅中间1/3嘅水平。这两个目标通过唔同嘅预测，一般按照而家嘅趋势走落去，总体上是可以完成嘅，但是到2035年略有差距。如果加大改革力度，同时收获改革红利，提高潜在增长能力，我哋可以达到更好嘅结果。
但是，必须要保证需求侧嘅因素能够满足潜在增长能力嘅要求。那么需求侧嘅因素点样能够满足呢？噉就必须有消费需求释放更大嘅能量，消费需求能量嘅释放要靠收入嘅提高，而收入嘅提高必须保证居民收入和GDP嘅增长同步。这是我哋算嘅过去嘅同步系数，如果我哋能够保持过去20年咁样嘅同步系数，就意味住当我哋进入高收入国家行列、进入中等发达国家行列嘅时候，我哋嘅居民消费都可以够进入相应嘅行列。
因此分好蛋糕十分重要。大家从呢个图可以睇到，我哋而家表达国民收入初次分配状况嘅指标，总体上长期来睇都系一个平坦嘅U字型曲线，住户收入占比、劳动者报酬占比、消费贡献率都系咁样。中国嘅基尼系数长期睇系一个平坦嘅倒U字型曲线，噉就意味住，所有呢啲因素都会和收入分配状况密切相关，改善收入分配是可以解决劳动者报酬占比、住户收入占比等等消费力水平嘅。因此，未来必须要解决收入分配问题。
目前，劳动力市场喺初次分配中帮助我哋缩小差距，近年来也显现出基尼系数嘅下降，但是仲未够，仲要需要有再分配嘅介入。OECD国家嘅基尼系数都喺度0.4以下，甚至有一啲喺0.3以下。但是如果睇另一个统计数据，即初次分配之后，再分配之前嘅基尼系数，其实和拉美国家没乜嘢两样，都喺度0.4、0.5甚至更高。这是通过再分配，通过税收、转移支付等政策嘅作用，先将基尼系数高达35%嘅比例砍掉。因此，最终嘅收入分配结果还要有再分配嘅介入。同时，中等收入群体嘅培养和改善收入分配密切相关。有人做129个国家嘅数据，发现收入分配嘅平等程度和中等收入群体嘅占比，呢两者之间有高达0.95嘅相关系数。
我哋而家要培养嘅重要消费者群体和新中等收入群体，主要有三个：
第一，党嘅十八大以来，有近1亿农村绝对贫困人口脱贫，但这部分人大多数仍然处喺相对低嘅收入状况，我哋要尽快将佢哋送入中等收入群体。大家讲呢个目标系唔系太高，佢哋才啱啱脱贫。我哋讲“取乎其上，得其中”，因此按照迅速将佢哋推到中等收入群体嘅要求做，至少佢哋可以喺呢个过程中成为支撑中国消费需求嘅重要消费者群体。一个重要嘅做法是，我哋尽快将而家绝对脱贫嘅政策转向解决相对贫困嘅长效机制。OECD国家认为，应该用全社会中位收入嘅50%作为相对贫困标准。我哋睇一下，2019年农村居民中位收入是14389元，50%就是7195元。但是最低嘅20%嘅家庭，目前收入只有4000多块钱，噉就意味住仲有20%嘅人口喺相对贫困之下。我哋唔断帮助这群人，就意味住唔断将佢哋推向中等收入群体。
第二，目前有2.9亿农民工，其中转出农业从事非农产业，但是没有走自己乡镇嘅农民工大概有1.17亿人。外出走自己乡镇嘅农民工有1.74亿人，呢里大概有1.35亿稳定住喺城市。但这部分人仲未有得到城市户口，基本公共服务仲未够均等，佢哋仲有后顾之忧，所以就算收入增长也唔会完全消费。因此尽快通过新型城镇化，解决佢哋城市落户嘅问题，进而可以大幅度提高佢哋嘅消费能力。我哋做过一个模拟，就算第啲条件唔变，剩只得到户籍，佢哋嘅消费就可以提高27%。
第三，老年群体。目前60岁以上嘅人群已经占到2.45亿，接近于发达国家嘅全部劳动力。呢个人群好重要，老年人更应当享受中等收入水平嘅消费和生活质量。因此，要通过提高佢哋嘅劳动参同率，提高对佢哋嘅保障程度，以及为佢哋提供更好嘅护理等各个方面嘅服务，使佢哋过上中等收入人群应有嘅生活品质。这意味住中国消费水平嘅大幅提高，同时也符合我哋“向善”嘅最终目标。
我就讲呢啲，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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