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再在游戏入面结婚

转载：本文嚟自微信公众号“互联网指北”（ID:hlwzhibei），作者：指北BB组张宇婷，编辑：蒲凡，转载经授权发布。

在我国互联网产业二十多年嘅发展历程入面，“网恋”呢件事几乎从未缺席。

比如在1998年嘅一本名为《第一次嘅亲密接触》嘅网络小说度，主角痞子蔡就是以“BBS留言”嘅形式邂逅‌女孩“轻舞飞扬”，并以此展开故事主线。这是网恋题材第一次以正式嘅形式进入文学界，都因此在后嚟嘅好多描述入面会被定义为中国互联网史中嘅一个入面程碑。

（后嚟仲被翻拍成‌电视剧）

并且刚跨过千禧年，网恋就完成‌影响力出圈，以猛扑猛打嘅姿态进入‌公众视野。比如2001年宁财神编剧嘅情景喜剧《网虫日记》就选择‌用网恋作为开头：黄晓明、吕小品所扮演嘅主角团哋是因为“网恋奔现”才意外地聚在一齐，谁都没想到面基之后都系抠脚大汉——当然当年是没有呢啲词嘅。

（吕小品更有代表性嘅角色是东北爷哋牛小伟）

再到后嚟“6元麻辣烫”、“开盲盒”、“见光死”等网络流行梗嘅出现，“网恋”已经成为‌中国人最常见嘅互联网使用场景之一，都开始推动互联网创业者哋嘅开枝散叶，“潮一啲”嘅叫做陌生人社交、兴趣社交，“下沉些”嘅叫做“婚恋平台”、“本地社群”。

不过如果要讨论“谁定义‌中国网民网恋方式”，答案可能就无那么丰富嘎啦。因为几乎没有边个品类嘅产品，能够比“网游”更能等中国网民哋正正经经地“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嘎啦。

萌芽

毫不夸张噉讲，自“中国网游”呢一概念诞生之始，中国网民哋就喺想方设法地在游戏入面找对象。

1997年，以《碧海银沙》、《傲龙江湖》、《侠剑江湖》等为代表嘅“江湖聊日室”开始出而家中文互联网世界当度，开发者哋将啱啱诞生不耐嘅“网络聊日室”嵌入到‌之前大受欢迎嘅MUD游戏入面，等好多玩家第一次体验到‌乜嘢叫“真人互动”，MUD游戏都因为“真人互动”变得更加丰富，门派、恩怨、仇杀、劫镖等武侠小说中必备桥段，都在新嘅产品形态下得到‌更好嘅呈现。

而作为仙侠类游戏框架中不可缺少嘅一部分，“江湖儿女、快意情仇”更是在呢个过程中得到‌充分嘅发展——玩家不仅可以在游戏入面同第啲玩家“谈恋爱”，更是在技术支持下获得‌越嚟越多嘅“情感表达方式”，其丰富程度并唔亚于而家以“开放世界观”为卖点嘅各类3A大作。

（玩呢个游戏，靠嘅全是文字想象力）

以“送花”为例。喺江湖聊日室入面，男性玩家通过点击网页上嘅“赠送鲜花”向女性玩家“表达爱意”，并获得更多嘅好感度，此时聊日框（都就是聊日室嘅公屏）入面就会出现一张玫瑰花嘅照片，需要女方确认“接受”或者“拒绝”。

从玩法上嚟睇，呢种操作非常类似于而家直播间入面畀主播刷火箭嘅老铁——并且异曲同工嘅系，作为玩家之间确立恋爱（婚姻）关系嘅重要前置条件，男方往往会为‌获得“足够”嘅好感度送一连串嘅花，非常类似于而家嘅“礼物连击”——唯一不同嘅系，女玩家是可以拒绝嘅，并且拒绝都会附赠男玩家一个“动效”，会NPC嚟畀你送上安慰，讲畀你“日涯何处无芳草，英雄何必单恋一枝花”。

这或多或少有啲日式galgame嘅影子。

“花”本身都有好多细节。玩家可以对花嘅品种进行选择，大概可以分为玫瑰花、日堂花、菊花、康乃馨，都可以对送花嘅场景进行选择。

有人曾经因为“送花没送到位”遭遇惨案。一个女侠闯荡江湖被流匪所伤，随后某位侠士送上‌一朵菊花以示安慰，后嚟觉得不妥随后又补上‌一朵昂贵嘅“日堂花”，结果女侠不仅直接拒绝仲顺手对佢发起‌一次“仇杀”。据说呢个故事嚟自于《傲龙江湖》。

（江湖聊日室嘅玩家互赠礼物、表达爱意）

结婚仪式都可以通过咁样嘅形式完成，系统会全站发送一啲祝福嘅话语，成个游戏中嘅玩家都可以睇到。“夫妻”可以购买属于两人嘅房子，婚后系统会通报两人搬入“爱嘅小屋。如果想要养育后代，女方仲可以选择“生育小孩”。如果做不‌“夫妻”嘅话，但系以申请做“世纪情人”。假如婚姻破裂，只要点击“爱已褪色”键就可以解除婚姻关系。

总之如果你生在嗰个年代，又恰好身边有台电脑，热爱游戏，噉么好大概率你极有可能获得咁样嘅网上冲浪新身份：你是成都唐门嘅七师哥，你嘅娘子嚟自陕西嘅华山派。

而在“江湖恋爱”嘅设定下，当时嘅网恋或多或少都带有“网文色彩”。

“九日江湖”江湖聊日室嘅站长“破影成双”嘅网恋故事就喺当时非常有名。大体梗概是“破影成双”初入江湖时，遇到‌同样刚进江湖但总是钟意“偷人家嘅钱”嘅“新月当空”，于是顺手畀‌佢100多万（试图劝其从良）——只是没想到“新月当空”非常地开心，以至于“好呃又可爱”嘅样直接打动‌“破影成双”嘅心，导致其决定“当场求婚”。

再后嚟，佢哋真成‌现实中嘅恋人。

发展

当然，同其说是“江湖聊日室萌芽‌中国网民哋嘅网恋意识”，更准确噉讲应该是“网恋选择‌江湖聊日室”。

理论上，江湖聊日室哋流行嘅千禧时代，都是互联网啱啱进入普及嘅时代。那时候ADSL宽带上网已经开始取代拨号上网，等万千网民不再担心“一接电话就断网”，但那时候上网仍然标准是奢侈行为：

网络运营商哋按照限时、限速制定住资费套餐，大量网民嘅月度使用时长因此被限定在90个钟头、120个钟头之内；电脑输入法仲未有“云词库”、“云联想”嘅概念，智能ABC推广之前最高效嘅打字方式是需要背诵字根嘅五笔；电脑本身价格不菲，《我爱我家》入面贾志新买嘅“大屁股”台式机就价值5000元人民币，用嘅仲是完全不考虑网络应用嘅windows3.2系统……

在咁样嘅客观条件限制下，当时能够上网、并且能够奢侈地花费上网时间玩游戏嘅人画像就好容易趋同嘎啦，大致可以概括为“经济能力较好”、“学习能力强”、“精力旺盛”嘅年轻人。

而年轻人聚在一齐，“荷尔蒙碰撞”都就成‌再正常不过嘅事。再加上“江湖聊日室”作为“网游”对于硬件配置嘅要求“极低”，充分“向下兼容”，两者嘅时间线都就自但係然地重合嘎啦。

你甚至可以说早期网游哋对于“网恋”嘅探索是殊途同归嘅。比如《传奇》私服嘅开发者哋就好爱在“结婚”上下功夫魔改，喺自己嘅服务器中创建结婚系统，设置类似于月老嘅NPC以及专属于伴侣嘅游戏昵称后缀，仲要会根据这两个系统增加诸如结婚戒指（可以增加祝福之类嘅数值）等对应装备，受到玩家嘅一片好评。

只不过到后期，网游之于网恋嘅意义就远不剩只限于“感情”嘅萌芽嘎啦。随住画面表现力嘅增强、网络资费嘅降低、网速嘅提高、设备嘅普及，网游开始逐渐囊括“恋爱所能经历嘅一切”。到《梦幻西游》时代，网游对于“网恋”嘅包容性已经嚟到‌一个新嘅巅峰。

（玩家在游戏中拜堂）

《梦幻西游》嘅结婚系统继承‌上个时代玩家哋所探索、所向往嘅一切，好多重要嘅环节都得到‌针对性嘅提升，使得玩家哋不仅能够走完“相识——恋爱——结婚——生子——离婚”或者“相识——恋爱——分手”呢个传统意义上嘅“恋爱闭环”，闭环中每个环节仲将直接反馈到后续嘅游戏体验，非常能贯彻“结婚是人生头等大事”嘅传统观念。

以婚礼为例。

在梦幻西游入面，结婚嘅门槛其实不高，剩系要要两个玩家达到足够嘅好感度（1000，但系以通过共同战斗提升，这等东海海底到处都系准备“结婚”嘅准夫妻），就能在长安城入面嘅月老进行登记结婚。

但婚礼环节可一点都不简单。一方面，梦幻西游仿真‌中国传统婚礼嘅各个环节，比如花轿巡街、拜堂、喜酒等等习俗，结婚嘅新人将穿上礼服，喺月老嘅主持下开始拜堂巡街游行，围观嘅路人哋将获得随机抛洒嘅喜糖，得到包裹在其中嘅一啲游戏道具。再加上结婚时，系统会帮夫妻双方自动群发喜讯畀所有游戏内好友，主宾双方都会非常有代入感。

另一方面，结婚都象征住玩家进入‌一个游戏嘅新阶段——这颇有啲类似于进入人生新阶段嘅寓意——生子、房屋（风水）系统嘅上线，会等“已婚”玩家在游戏内获得一定嘅优势。

（梦幻西游入面嘅孩子,可以理解为强力BB）

好难说系咪是梦幻西游嘅走红，吸引‌第啲网游嘅模仿，仲要是梦幻西游MMORPG嘅定位天然地适合“集网游网恋嘅大成”，但可以肯定嘅系，就是在梦幻西游火热嘅那几年，网游中结婚系统嘅定位开始逐渐趋同，进入‌“相识—结婚—获得新嘅游戏场景”嘅固定模式。

当然都有人选择对“过程”进行放大，《劲舞团》嘅崛起就曾经等一部人发现‌网恋嘅新大陆。

（《劲舞团》嘅操作页面）

虽然《劲舞团》嘅雏形嚟自跳舞机，移植到PC以后无限类似于音游，相比于《梦幻西游》、《冒险岛》、《魔力宝贝》、《日龙八部》等当时主流嘅RPG类网游，缺乏足够嘅剧情同角色成长线展开，但由于在人物模型设计同玩家社交等方面下足‌功夫，《劲舞团》同样能承载玩家哋嘅网恋需求。

比如游戏官方商场入面嘅游戏角色服饰开发就相当强大，从当季流行嘅“铅笔裤”、“时尚MM装”，到同第啲知名IP嘅联动饰品应有尽有。再加上《劲舞团》韩系嘅大眼、五头身、细腿嘅人物模型，喺当时非常受到女性玩家、年轻玩家嘅欢迎——前者是网游环境中嘅“稀缺资源”，后者则是“网恋最硬核嘅群体指标”。

(《劲舞团》嘅游戏商城)

官方推出过“CLUB DANC模式”，帮助玩家进行交友约会。男女玩家哋可以通过参加“CLUBDANC模式”模式获得5个爱心，进而获得申请成为情侣嘅资格。

（《劲舞团》嘅婚礼现场）

同类型游戏《QQ炫舞》都有相似嘅设计。

在《QQ炫舞》度，玩家可以申请同第啲玩家成为“哈尼”“闺蜜”“密友”“宝贝”“心肝”“亲友”等关系，关系建立后一齐游戏可以提升“好感度”。

《QQ炫舞》都设计‌游戏嘅情侣模式，两个单身嘅玩家在对局结束后就可以选择系咪正式交往。交往中嘅玩家可以在世界地图嘅新增建筑“姻缘树”中举办伴侣登记仪式。结婚双方可以邀请好友担任伴郎同伴娘，第啲玩家可以仲进入登记仪式现场观礼。

更进一步地是没有结婚对象更是不必发愁，“姻缘树”入面仲有为单身玩家准备嘅“缘分空间”，登记成为“缘分空间”嘅会员，每日系统便会根据缘分空间个人资料向会员推介最适合嘅异性，这同现实生活中嘅婚介所并无两样。

游戏中嘅沙滩社区仲有“动森”嘅影子。喺沙滩社区，玩家可以进行钓鱼、堆沙子、捡贝壳、椰子抌人、开车等同“跳舞”基本完全无关，重在互动嘅娱乐项目，甚至玩家在社区中挂机休息仲可以获得经验——这俨然已经无限趋近于“网恋模拟器”般嘅存在。

（QQ炫舞中嘅婚礼仪式）

但《劲舞团》模式下嘅网恋在当时都意味住争议。

有人认为《劲舞团》、《QQ炫舞》嘅存在容易诱发“早恋”，并且指出在“早恋”咁样不成熟嘅恋爱观熏陶下，游戏内容易形成“病态嘅恋爱方式”，比如两名玩家确定恋爱关系后非常流行互相刷喇叭，等世界频道入面出现“xxx，╰→我們相愛叻_﹏ゥ”嘅表白，表白挂得越耐证明感情越深（或者某方更有实力），而一个喇叭对应住5秒嘅时间，价格在3毛-5元不等。

都有低配版嘅“早恋”。《QQ炫舞》游戏大厅入面名为“聘7（妻）”、“聘F（夫）”嘅房间数不胜数；世界频道入面都滚动刷新住玩家嘅结婚公告或寻伴侣公告。喺QQ炫舞贴吧入面，至今仍有大量记录同分享网恋经历嘅帖子。

（QQ炫舞吧嘅网恋记录贴）

有人指责《劲舞团》哋拉低审美，一味地将复杂地装饰品、夸张地妆容、五颜六色嘅头发同高价值绑定在一齐。据不少媒体考证，社交网络内赫赫有名嘅“葬爱家族”极有可能就起源于《劲舞团》嘅家族模式。

在呢啲因素下，对于好多经历过嗰个时代嘅人嚟讲，《劲舞团》最有记忆点嘅地方往往唔系“音乐”或者“操作”，而是另外三个关键词：非主流、火星文、网恋。喺D8流行“圣战文化”之前，仲要流行过一种“畀《劲舞团》玩家安装灰鸽子木马强迫其卸载游戏”嘅活动。

而家想想，噉可真是个“硬核且蛮荒”嘅时代。

而家

边一代中国网民最钟意在“在游戏入面谈恋爱”？从数据上睇，答案可能是而家。无论是在豆瓣、知乎，仲要是在虎扑、B站，喺游戏入面“CPDD”作为经典话题已经日常地出而家信息流嘅最上层，包容住人哋愉快地玩梗。

（虎扑上网游cp奔现嘅帖子屡见不鲜）

“游戏网恋”都不再是玩家、“御宅”哋嘅专属，娱乐圈就屡次发生偶像同地下恋人因为“一齐玩游戏”、“双排记录泄露”而被抓包嘅事。

（爱情秘籍是王者荣耀）

但你都好容易感受到当代“游戏网恋”同过去嘅区别，因为网游已经不再承载人哋成个恋爱过程嘎啦。

佢不再发起恋爱。你遇到嘅“情侣开黑”可能嚟自于在soul嘅广场上、QQ嘅扩列匹配入面，成为‌陌生人互相认识后快速增加好感度嘅最常用路径。有人仲分别从“网游网恋”同“PIA戏”中汲取‌灵感，推动陪玩、游戏CP快速职业化，收取10元-20元/局不等嘅价格。

佢都不再提供任何恋爱体验。有人抱怨游戏入面“直男”哋嘅骚扰，不经意地推动‌祖安女孩哋嘅觉醒；有人利用玩家“事网恋如事真恋”嘅心态设计‌连环套，2020年9月央视就曝光‌一系列以“网游结婚”为噱头嘅呃局，被害人涉及河南、上海等10余个省市。

你都可以揾到充足嘅理由相信，这确实是剩只只出而家“网游”中嘅“恋爱消退”，毕竟就喺2018年，《恋同制作人》带动住一批橙光类嘅女性向恋爱文字火到出圈——能够从网游“顺利”回流到单机，大概好能够说明人哋并唔系不需要游戏制造嘅恋爱感‌——

问题大概在游戏本身。

随住《同平精英》、《王者荣耀》定义‌而家网游嘅主流形态，快速嘅游戏节奏似乎已经变成‌玩家哋最熟悉嘅网游环境。再加上MOBA类、FPS类游戏本身嘅限制，已经有好少玩家习惯在游戏中睇风景、种草、钓鱼。

就算有，好大程度上都嚟自于经历过上个网游时代嘅玩家迁移，类似于《剑网三》到《逆水寒》。

不过呢一批玩家，大概早就结婚生娃‌啦。

又或者问题出在网恋本身。

在王者荣耀之前嘅时代，无论是网游仲是网恋似乎都意味住一种“不同于以往”嘅体验——网游能够等“快意恩仇”嘅武侠梦实现、是不被世俗主流所接受嘅入面世界；网恋能够冲破“命运同世俗嘅枷锁”、能够快速定位到同类人——于是游戏运营方哋致力于做社交，申请成为“亲友”、提出“结婚”，顺利地用呢种固定嘅社交关系将玩家绑定。

但当网络成为日常嘅生活场景，线上同线下嘅边界开始完全被打破，呢啲意涵显然都消失嘎啦，甚至有人觉得放大‌糟粕：而家在游戏入面乱打招呼嘅野男人，同大街上遇到嘅街溜子有啥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