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鸣内部演讲全文：随便All-in，有时候是一种偷懒

转载：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字节范儿”（ID:Bytedancer），作者：张一鸣，转载经授权发布。

在呢个加速变化嘅世界度，点解我哋比以往更需要一粒平常心？在寻日嘅字节跳动九周年庆上，一鸣同所有ByteDancers回顾‌过去一年业务嘅进展，以及佢嘅一啲思考。

一鸣提到，喺面对越来越喧嚣嘅外部环境时，我哋应该用平常心做非常事：以平常心对待自己、产品业务和行业竞争，唔好过度关注过去嘅成功和失败，都不必对未来怀有太多恐惧，而是应该专注于当下，同时保持敏感嘅同理心和开阔嘅想象力，沉下心来做更长远嘅思考。

以下是一鸣嘅演讲全文整理，喺这里分享畀大家。

像往年嘅此刻一样，跟大家分享过去一年公司嘅情况和我嘅一啲感受。呢啲感受都都系从生活工作，从和同事们交流中来。首先简短地回顾下过去一年。 

我哋嘅业务整体增速还是非常快嘅，新方向都取得‌一啲突破。包括抗疫在内，我喺企业社会责任方面，都做‌不少事，算是我喺全球做企业社会责任嘅一个起始年啦。希望在新嘅一年里，我哋能在业务上继续精进，都继续将社会责任嘅目标当作业务目标之一，服务好社会。 

上年好特别，各种突发情况，包括新冠疫情，由此引发嘅连锁反应都非常动态，相信大家都都深有感受。好多人钟意说岁月静好，喺我睇来，世界在动态加速地变化。大家每天可以睇到好多新闻，非常喧哗。 

所以我今日想讲讲“平常心”呢个话题。面对动态变化嘅世界，我哋经常会惴惴不安，担忧未来或者懊恼过去，好多精力和时间都会浪费在面对波动上。过去，业界讨论方法论比较多，大家都都好重视。但我觉得，喺咁一个环境度，保持平常心，是听起来容易但重要嘅事。 

过去一年跟好多同事有交流，我觉得保持平常心嘅人，比较放松，内心没有扭曲，观察事物细腻，实事求是，比较有耐心。佢们往往更能将事做好。大多时候，人在没有偏执或者杂念嘅情况下，都可以够有好好嘅判断，有个说法是 “本自具足”。保持平常心才能做出非常之事，我哋周年嘅主题是“Remain Grounded, Keep Aiming Higher”，我嘅理解这两句意思是相似嘅，只有心态越平稳，先能扎根越牢，先能够有魄力有想象力去做更难企及嘅事。

“食饭时好好食饭，瞓觉时好好瞓觉”

当我哋讨论一个话题嘅时候，首先需要认识清楚，呢个话题到底是乜嘢？因为概念一般都好抽象，既然好抽象，就好容易有偏差。 

“平常心”是一个佛源词，汉语中有好多咁样嘅词语，比如“精进”和“想入非非”。“平常心”在百科里嘅定义是：“在一切环境和一切行为度，保持无差别不偏执（unbiased）”。喺现代心理学，都有一啲解释，大意是讲：“尽力而为，顺其自然，从容淡定”。如果大家在头条上搜索，仲可以发现第啲一啲文章、概念和解释，常见嘅有：let it be/let it go（顺其自然）、common sense（常识）、intuition（直觉良知）、正心诚意。像“不离日用常行内，直到先天未画时”，说嘅其实就是intuition（直觉良知）。仲有像互联网圈比较流行嘅“回归本质，实事求是”，以及接受不确定性。 

如果用最直白嘅话嚟讲，就是：“食饭嘅时候好好食饭，瞓觉嘅时候好好瞓觉”。 

每个人都系平常人

关于平常心，我首先想说嘅系：平常心对待自己。最基础嘅系，认识到每一个人包括自己，都系一个平常人。 

一啲媒体在报道创业公司、人物故事嘅时候，希望加上戏剧性，要么经历显得好传奇，要么人物特点非常突出。我以前接受采访嘅时候，对方都希望我分享曲折嘅故事。我常常说没乜嘢特别嘅。其实在我睇来，大部分事，都系有原因、有道理嘅，没有特别难以解释或者特别不寻常嘅部分。 

真嘅系咁样。随住业务嘅发展，我认识越来越多嘅人，包括好多非常有特长、有能力嘅人。我自己嘅一个感觉是：都许在知识经验上有啲差别，但是从人嘅角度嚟讲，大家都还是非常接近嘅，是平常人、普通人。但有一点，能取得好好成就嘅人，佢们往往保持好平常嘅心态。都就是说，保持平常心，接受当下嘅自己，将自己做好，往往就能将事做好：平常人都可以做非常事。

预期或标签都系束缚

当你特别在乎结果嘅时候，好有可能会发挥得不好。 

比如我喺射箭，瞄准嘅系靶心，但如果你想住“我要拿十环”嘅话，其实不容易发挥好。工作和生活中都是咁，当我哋带住预期嘅时候，就会动作扭曲，容易搞复杂。 

“我应当点样点样”，如果你在乎自己或者其他人嘅预期，噉么你在思考或者决策时，多几多少会受到束缚。各种各样嘅标签都会带来心理负担。 

比如说高管嘅标签，但系能让人因此不好意思提出一个睇似好简单嘅问题，都可能没法像用户一样去深入体验产品场景。如果自己定位是大公司，就会想，大公司应该点样样办年会，大公司要有宏大嘅战略，要开动员会。其实咱们公司强调唔提倡title都是咁。title会让人产生比较，副总裁就要管几多人，要有点样样嘅汇报形式，需要和乜嘢级别嘅同行对接，产生各种形式嘅束缚。 

又或者年轻人嘅标签，会让你不敢提出想法、建议或者批评。将自己定位成前端工程师，就觉得不需要睇机器学习嘅知识。我在酷讯嘅时候做后端，但前端有问题都去参同，产品有问题都参同，销售有问题都参同。我觉得唔好受自我设定嘅限制，对我而言，呢啲体验都系好有帮助嘅。 

关注当下，平常心对待过去和未来

两年前，我在“开言英语”上，听到一本畅销书叫《The Power of Now》（《当下嘅力量》）。其中有一段话：所有嘅消极都系由心理时间嘅累积和对当下嘅否定造成嘅。不安、焦虑、紧张、压力、忧虑—— 一切嘅恐惧都因过于关注未来而引起；愧疚、遗憾、怨恨、委屈、悲伤、苦涩—— 一切嘅不宽恕都因过分关注过去而出现。 

呢个描述可能听起来好严重。我谂举一个自己嘅小例子。我在生活度，不算特别有规律，都不算特别有纪律性，经常睇手机，听音乐、睇头条、刷抖音西瓜，跟外界传说嘅唔多一样。有时候晚上计划做一个工作，但后来被西瓜上有意思嘅内容吸引嘎啦，睇‌好耐。瞓前又有啲懊恼，诶，我要做嘅事没有做，然后报复性地工作一会儿，但又导致晚瞓（我真心觉得瞓眠好重要），第二天重要会议上精神好不好。其实呢个时候，你应该做嘅系赶紧去休息。我而家虽然还经常没计划，但是至少发现太迟嘎啦，不懊恼，马上去瞓嘎啦。 

《The Power of Now》重点讲，人用太多时间去忧虑未来和纠结过去，好少时间注意力在当下，关注当下最应该做嘅事，当下嘅感受，当下嘅判断。我哋说过去是动态加速嘅一年，我相信好多人有好多不同嘅担心。但可能在大家担心嘅过程度，时间、精力，已经消耗掉嘎啦，对于更重要嘅当下、家阵时要做嘅事， 反而可能缺乏关注。或者可能在对损失、犯错误嘅懊恼度，又错过‌新嘅机会。 

上年我喺面对危机挑战嘅时候，我老跟大家说”stay calm, be patient”，咱们整体上做到嘎啦。这确实是我哋过往经历挑战最大嘅收获：你唔可以百分百控制结果，尽可能保持平静，做正确嘅决策，唔好急于做决定，唔好panic，往往就已经能取得最好嘅结果嘎啦。 

有嘅公司开年会说，公司非常好，业务非常好，明年会更好。我不太想跟大家强调呢个，业务总会有各种情况，会起起伏伏。都有人经常问我说，你点样面对焦虑嘅，你们公司上年涨‌100%，明年仲可以涨100%吗？我一般咁回复：我哋公司明年点解一定要增长100%？ 

当然，我哋希望可以高速增长，但不应该让增长焦虑影响到你。而家公司业务增长确实非常快，但我哋唔可以沉醉于过去嘅成果，都唔可以懊恼过去嘅错误，同时都唔可以有惯性嘅预期，我哋公司一定会点样样。睁大眼睛睇清楚环境，认识用户，没有杂念地做好决策，结果是几多就是几多。 

有一种说法是说，如果你将自己当做客体，就能有更平常心嘅状态，公司都是咁。而家外部有好多对于我哋公司嘅归纳总结，我觉得是叫“字节成功学”吧，都好有问题。我尽量不睇。我哋唔好反过来被外部评价定义和影响，应该基于自己提更高嘅标准。 

今年我希望，公司从某种程度，心态能够放缓下来，一方面避免短期业务焦虑嘅包袱，另一方面不带固定预期地对未来有开阔嘅想象，有更长远嘅目标。 没有束缚，先对更长期保持想象力。从我自己而言，我都会减少更多日常琐碎嘅工作，腾更多时间出来，关注公司文化、社会责任和新方向，完成上年全员信中提到嘅OKR（因为外部嘅挑战，上年提‌好多目标，其实有一啲没实现）。 

竞争是最好嘅蓝军

我其实不止一次听到团队说，哎呀，呢个竞争点样没完没嘎啦，到底乜嘢时候才结束。 

我觉得平常心对待竞争对手，第一点是要将竞争当作常态。唔好想逃脱竞争，竞争都是好事。甚至我觉得，不应该通过并购来结束竞争。我哋睇到好多通过并购消灭对手嘅公司，越来越自我感觉良好，最后都懈怠嘎啦。 

竞争对手是好好嘅蓝军。竞争对手可能有产品创新，市场策略等好嘅方法值得你学习。边怕是竞争对手推动嘅批评文章，我哋都认真睇，而唔系愤怒。都许文章里80%都有问题，但20%系对我哋有启发嘅，噉我哋应该吸收那20%。除咗竞争对手，没有人会那么认真挑你问题。 

当然，仲有“唔好为‌竞争而竞争”。有时候，一段长时间竞争以后，会以打败竞争对手为目标。举个例子，之前微软和谷歌竞争，好长时间内微软都系将打败谷歌作为目标，大力投入搜索。直到几年之后才意识到，真正影响核心业务嘅系新兴嘅云计算，对手是亚马逊。 

点解我哋有时候会对一啲机会视而不见？其实，好可能系因为在竞争过程度，心态已经不平衡嘎啦，更多地倾向于战胜对手嘎啦。竞争以外，但系能仲有别嘅原因，比如对成功嘅欲望，对上市嘅期望等等。喺呢种心态不平常，已经有偏执、差别心嘅情况下，公司可能会“失明”。 

All-in有时候是偷懒

我特别想讲：不依赖捷径，少用杠杆。举两个例子。 

好多人做业务会说要all-in，一下子结束战斗。我自己觉得，随便说all-in嘅团队有好大问题。all-in有时候是一种偷懒，如果你想得好清楚嘎啦，战略应该咁，噉没有问题。但我嘅感受是，喺好多时候，只是“我不想再想嘎啦，就咁样吧，行就得，赌一将吧”。 

仲有一种走捷径嘅方式是：对事物嘅过度抽象，对方法论嘅过度追求。我自己嘅感受是，方法论其实并没有那么有用，大部分情况下，甚至可能系没乜嘢用嘅。因为你对一个事抽象，相当于思维上加杠杆。一旦呢个杠杆加错，通常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其实呢种现象有一个对应嘅说法，叫作“理性嘅自负”，这都是人嘅ego。因为知会有限性是非常明显嘅，好多是非结构化嘅知识，过度地使用概念其实系无助于理解嘅，避免过度抽象使用方法，都是一种平常心。 

我经常在各种讨论中跟同事交流，don’t rush to conclusion，唔好匆忙下结论。唔好太容易说“说白‌就是咁样”。我做紧结论嘅时候，要猜想第啲可能，保持一个开放嘅心态。 

使用越来越抽象和高级嘅词汇，都是一种寻求方法论嘅倾向。畀大家念一段我用咱们双月会材料里摘出来嘅词，拼凑出来嘅一段话： 

过去我哋主要依靠推荐技术赋予嘅信息分发能力、跨端联动抖头西、分多个产品自研，实现深度共建，形成组合拳，打造内容生态闭环，以此赋能客户用户创造价值。未来我哋要增加横向不同场景价值，延长服务链路。同时纵深满足用户需求，借助人类年龄嘅自然势能，喺小中青多个年龄用户深度渗透。另外通过加强基建投入，多种阵地相关产品完善经营价值链路，建立对外用户持耐影响力。 

实际上，我哋嘅好多重要决策并唔需要那么复杂嘅描述。好多重要嘅判断是通过对用户和事实嘅观察做出嘅，保持敏感嘅同理心和开阔嘅想象力好重要。我找‌一啲过去嘅照片，是我和咱们嘅管理团队一齐在印度德里，庆阳，重庆，张家口做用户嘅随机访谈。更早之前，我哋鼓励公司所有员工放假嘅时候跟五个亲朋好友交流，睇佢们手机上都使用乜嘢软件，问佢们点解使用。 

我经常发现，我哋产品中有反直觉嘅设计。我都经常在想，点解会做出一啲反直觉嘅设计。如果你不带方法论，只要非常放松使用产品，就会发现，这地方不太对。是唔系因为我哋太想证明某个想法，太固执于某个概念，所以在产品设计中犯下错误。好多时候，小朋友都可以发现设计中有违直觉嘅部分，点解饱读各种产品理念分析文档嘅产品经理发现不‌？是唔系太想验证某个想法或者太受某个教条概念所影响？ 

我这里贴‌三个产品，佢们都做得好好，一个是Google Earth，我经常用佢来学地理，呢个产品好伟大但不赚钱。Scratch，儿童编程，赚不赚钱我不知道，但都好伟大。Roblox，一种UGC嘅沙盒游戏，同我哋平时说嘅游戏非常不一样。 

呢啲产品都有乜嘢特点呢？第一要好有想象力。第二，要好有耐心，做好长时间。我在想，我哋公司能唔可以做出类似嘅产品。我唔系话做得慢就好。快慢由事本身决定，但是如果呢个事需要非常有想象力，你才做‌两年，就有好多人就说，哎呀呢个唔嘚，噉时外界嘅强烈预期会唔会影响我哋继续投入。 

不将外因当内因，不将运气当能力

有一次讨论业务竞争，我印象深刻，有一个团队说，哎呀对手增长又快嘎啦，我哋赶紧做点乜嘢。我说，原来比对手落后嘅时候，我哋想好多嘅方法来提高，但没有心理包袱，大胆地想象大胆地行动。而家，我哋比对手领先嘎啦，反而做不到平常心，太怕失败，动作可能变形。 

我问佢，你打游戏吗？打游戏有没有遇到过呢种情况，某个游戏要过100关，你打到99关嘅时候，就容易手抖。你想住，“我这好不容易到99关‌”，“我一定唔可以犯错误”，然后你一般就会挂嘎啦。 

平常心对待成功和失败，都包括唔好错误归因，将外因当作内因，唔好将运气当作能力，要找出成功或者失败嘅真实原因。 我哋最早做短视频，城市用户嘅留存不太好。讨论时，一个同事觉得肯定是因为城市白领做脑力劳动多，更倾向于图文表达。总结嘅逻辑乍一听好有道理。而家我哋知道，事实并唔系咁样。 

我唔系话所有嘅结论都不对。只是要承认有嘅事我哋不知道。人好不钟意不确定性，所以对成功和失败都希望揾到符合自我叙事嘅归因。我希望我哋能够更平常心一啲。 

关于点样面对失误，我有个“四部曲”。前三句话是从一本书摘出来嘅，是说当你遇到一个问题嘅时候，你有几件事要做。第一步是realize it ，真实认识到错误，之后你就可以少懊恼一点嘎啦，认识到就是一种收获。你还可以correct it，改正佢、修正佢，这又是一种收获。你还可以learn from it，从呢个错误中学习到背后嘅原因。书入面提‌这三个步骤，后来我又加‌一个：forgive it——如果你已经完成‌前三步，噉么你应该放下佢。面对错误，好多人强调痛定思痛，我是建议：唔好过长时间进入到自我指责嘅状态中。 

两年前，有一个纪录片非常火，叫Free Solo（《徒手攀岩》）。我在加州嘅时候见到过呢个主角，Alex Honnold。有好多人转发佢嘅故事，但我自己印象最深嘅一点是：往前往后都好危险，但腿软心乱最危险。喺攀岩嘅过程度，既唔可以过多回头睇，唔可以后怕，唔可以纠结走错‌一步；都唔可以向前睇，仲有咁长嘅路要挑战。有一点非常值得向Alex学习：佢在嗰个时刻，非常专注当下。 

徒手攀岩，咁样高度不确定嘅经历，好少人会有。我自己有一个平常好多，但类似嘅感受。跑步、游泳，我以前好难坚持，两公里都困难。后来我在想，到底是乜嘢让我跑不落去嘅？其实系对跑步嗰种疲劳嘅厌恶或者担心，让我紧张。后来，我就尝试下跑步嘅时候不想别嘅，除咗必要嘅调整呼吸，能不用力嘅肌肉尽可能不用力，尽可能放松，不理会酸痛带来嘅干扰，好容易能跑3公里、4公里。后来我又将呢个实践用在游泳中。本来只能游500米，好容易能游到‌1千米，并唔系体能提高嘎啦，我自己感受是，我将中间嘅损耗消除嘎啦。不去担心到底能唔可以游完，寻日系咪休息好，今日状态好不好，反而能跑得更好嘎啦。 

我特别钟意在抖音上睇在大海中航行嘅视频。我唔系话大家嘅工作或者生活真有惊涛骇浪般嘅困难，我谂比喻一种心境，不论个人工作和生活中有乜嘢挑战，有乜嘢困难，呢啲都系外部嘅。自己能够做到嘅系外部波澜起伏，内心平静如常。

今日嘅分享就到这儿，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