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领读 | 聚焦经济结构转型，主流认知一定正确吗？

转载：本文整理自《从制造到服务》，作者：张斌，转载经授权发布。

电影阿甘正传入面说，生活好似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会得到乜嘢。

做研究也系咁样，你跟住逻辑和数据一步一步往前走，不知道会走到边里，也不知道会得到乜嘢结果。

喺逻辑和数据嘅不断敲打下，你睇到嘅经常唔系你预先想象嘅世界，唔系人哋描述嘅世界，而系至少对个人而言嘅未知世界。

做研究系高风险活动，好喺还算有趣，系成年版嘅探险游戏。

喺热心朋友嘅督促下，张斌将最近十年来宏观经济研究嘅探险历程梳理成‌一本小册子。

01 聚焦经济结构转型，主流认知一定正确吗

贯穿整本书嘅主线索系经济结构转型。

乜嘢系经济结构转型呢？

小说和电影入面，成为英雄都需要变身。电影《边吒》入面先系从魔丸变身成儿时边吒；然后遇到挫折，不断醒悟，再次变身成为战天斗地嘅边吒。

成为高收入经济体也需要变身，唔系一次变身，系两次变身。第一次变身系从农业经济变身成为工业经济，呢啲系第一次经济结构转型；第二次变身系从工业经济变身成为到服务业经济，呢啲系第二次经济结构转型。好似英雄嘅变身会让剧情逆转一样，经济嘅每一次变身也都会让宏观经济运行发生颠覆性变化。

我哋这本小册子主要关注嘅系第二次变身，系中国啱啱告别工业经济高峰期，开始经历挫折并向服务业经济迈进呢个特定时期嘅宏观经济变身。小册子嘅前面部分关注呢个过程中嘅长期增长问题，中间部分系中短期宏观经济波动问题，后面部分系宏观经济政策讨论。

这本小册子嘅好多结论同主流认知有差别。宏观经济研究从来不缺乏观点，越系流行嘅观点越要小心对待。情绪通常比理性有更强大嘅传播能力，观点之所以流行，往往系因为观点中饱含情绪容易引起共鸣，但係情绪太强‌就没剩下几多能留畀理性。

对中国经济嘅各种担忧非常流行，货币超发、房价泡沫、产业升级乏力、债务危机、中等收入陷阱咁等等。呢啲担心并非没有道理，有警示价值，但对于宏观经济研究嘅探险者嚟讲唔可以想当然地信以为真，一定要闯进去仔细睇睇才行。

这本书有啲章节嘅内容系对一啲流行观点嘅回应。我经常对同行朋友说其中嘅好多观点系偏见，朋友也会反驳我说你讲嘅难道就唔系偏见吗？我有时会辩驳，有时候也无言以对。只当这本小册子入面讲嘅有啲内容也系偏见吧，两种或者好多种偏见嘅打架可能好过一种偏见嘅统治。

02 消费升级促使二次经济结构转型

中国可成全球制造业数量和质量双料冠军

下面简要讲一下本小册子嘅旅程，从边里出发，去‌边啲地方，睇到‌乜嘢。

出发点只有一个：消费升级。

随住中国人均收入水平提高，人均生活水平也喺提高。最基本嘅消费系食饱穿暖，然后系以家用电器和汽车为代表嘅标准化工业产品，当购买力平价标准下嘅人均收入达到8000-9000美元嘅时候，人对一般制造业品嘅消费增速开始放缓，消费升级嘅内容开始转向‌服务。

唔系一般嘅服务，系嗰啲要有好多知识、更高专业技能和更精细化管理等要素投入嘅服务，比如更好嘅医疗、教育、科研、环境保护、社会保障、体育文娱、金融服务等等。

消费升级系推动制造到服务经济结构转型嘅源动力，正系喺这股力量驱使下消费支出结构、产业结构、人口流动和城市形态一幕幕变化随之而来。这系一股要求变革嘅巨大力量，对以往嘅观念、制度和政策带来‌巨大冲击，各种对抗和矛盾放大和升级，关于结构改革和刺激政策嘅各种争议延绵不绝。

通过对中国经济结构指标系统性嘅梳理，并放喺国际视野下做比较，但系以判定中国经济大约喺2012年前后告别‌工业化嘅高峰期，此后一直处于从制造到服务嘅经济结构转型进程中。

将发达国家类似发展阶段嘅规律性变化轨迹作为参照系，中国绝大多数指标嘅变化轨迹都系标准动作，中国不存喺像拉美国家那样过早嘅去工业化。历史上但凡按照标准动作进行经济结构转型嘅经济体，无一例外地都进入‌高收入经济体，高收入经济体嘅门槛不算太高，迈过呢个门槛以后仲有好长嘅路要走。

从制造到服务嘅转型并唔意味住工业部门嘅重要性下降。工业部门系带动全社会生产率提升嘅有力引擎，工业活动主导嘅经济咁，服务业主导嘅经济也系咁。

进入从制造到服务嘅结构转型期以后，中国工业部门总体规模扩张放慢，工业部门面临之前未有嘅压力，有拔尖嘅工业企业脱颖而出，市场占有率节节攀升，也有大量企业因为难以升级不得不退出市场。

从投入、生产和产品三个环节睇，中国进入结构转型期后嘅工业部门升级情况还好。凭借巨大嘅规模优势，中国有成为全球制造业数量和质量双料冠军嘅潜力。

潜力变为事实还要打破好多制约因素。

最大嘅制约因素唔系企业家们整天抱怨嘅劳动、土噉等要素成本上升。高收入国家嘅企业都曾面临快速上升嘅要素成本，并唔妨碍优秀嘅企业脱颖而出，劳动力和第啲诸多要素成本上升喺好多情况下系产业升级和经济成长嘅结果。

社会治理发育滞后和各种不当嘅市场管制，扼杀‌大量嘅市场需求和生产率提升机会，呢啲先至系产业升级嘅真正敌人。

03 直面两个转型短板

中国嘅经济结构转型有短板，呢啲系中国经济系统最薄弱嘅部分，也系未来经济成长真正嘅瓶颈。我将发达国家类似发展阶段嘅规律性现象作为参照系，比较中国嘅数据后，发现‌中国经济结构变化中嘅异常现象。对呢啲异常现象展开分析后，定位‌短板。

最突出嘅短板有两个方面：

一系嗰啲市场化程度较低且需要大量知识和技能投入嘅服务业发展滞后，比如教育、卫生、社会保障和社会福利、公共管理和社会组织、科学研究和技术服务等行业；

二系第二、三产业总体就业人口占比偏低。呢个现象背后反映嘅问题系，中国经济喺发展到呢个阶段以后，仍有大量农民工唔可以喺城市安家并纳入正轨就业。

这两个短板同政府职能定位和政府管制政策有住直接联系，而政府职能定位和政府管制政策背后则系价值观、社会信任呢啲惯性力量强大嘅慢变量。短期来睇，慢变量改起来殊为不易，拉长时间，却无时无刻不喺自发地悄然变化。

从制造到服务嘅经济结构转型，不仅反映喺消费升级和产业结构变化，也反映喺城市格局嘅变化。

大城市系知识和专业技术密集型产业发育最好嘅温床，能提供更多嘅消费升级机会，能提供更多嘅高收入就业机会。大城市喺进入从制造到服务经济结构转型期以后嘅竞争力更加凸显，发展潜力也喺提升。

众多嘅中小城镇唔可以满足消费升级和提高收入嘅机会，城镇人口和产业都走下坡路，喺城市竞争中败下阵来。

大城市虽好，进城嘅代价不菲。中国嘅大城市房价过高，同好多发达国家相比，中国大城市中心城区房价算不上过高，糟糕嘅系中心城区以外嘅城市郊区房价过高，大城市郊区嘅房价也远远超出‌中等收入群体负担能力，呢啲畀大城市嘅新进入者带来‌过高嘅门槛，让好多人丧失‌进入大城市改变命运嘅机会。

大城市嘅高房价有合理嘅部分，也有不合理嘅部分。不合理嘅部分主要系住房土地供畀政策扭曲、公共服务和公共基础设施配套滞后、居民部门养老保险类嘅金融投资工具匮乏，而唔系过多嘅货币。

房价上涨对实体经济并非都系坏处。房价上涨唔可以带动房屋供畀改善对实体经济弊端重重；房价上涨带来‌房屋供畀和城市规模嘅合理扩张，对企业和居民则带来‌更多发展机遇。

04 中国经济从“易热难冷”变为“易冷难热”

货币超发论好难成立

从制造到服务嘅经济结构转型改变‌中国经济波动特征，中国宏观经济波动从工业化高峰期嘅“易热难冷”转向‌“易冷难热”。

讨论呢个问题之前，需要澄清一啲对货币嘅认识，主要包括‌四个问题: 货币从边里来，货币和物价嘅关系，货币和房价嘅关系，货币有没有超发。

广义货币包括‌现金、活期存款、定期存款和第啲多种形式嘅存款。个体通过努力可以获得更多存款，但係从全社会角度睇，个体新增嘅存款不过系第啲个体账户上嘅存款转过来嘅，个体努力并唔会增加全社会嘅存款。只有通过新增贷款，先能创造新嘅存款，新增全社会购买力。

新增贷款受到中央银行政策嘅影响，也受到商业银行和信贷需求方嘅影响。中央银行增加基础货币或者降低利率，并唔必然带来更高嘅信贷和广义货币增长。欧美的量化宽松政策经历讲畀我哋，央行即便使出浑身解数也未必能做到真正嘅放水。

长期来睇，广义货币同通货膨胀高度相关，广义货币多嘎啦，物价最终会上涨，但係二者之间嘅变化并非稳定嘅一一对应关系。短期来睇，广义货币同通货膨胀关系则不如长期关系那么紧密，供畀方嘅因素（比如猪瘟）或者外部环境变化（比如全球金融危机）会对短期通胀带来好大影响。

广义货币系影响房价嘅重要因素，但系解决高房价嘅办法不应该系牺牲广义货币。企业和居民存款少咗，确实也能遏制名义房价上涨，但系代价太高，最终也难以遏制房子相对第啲商品和服务嘅价格上涨。

过去二十年来，中国嘅通胀率平均而言不高，汇率有升有跌，总嘅还系升值。有啲城市房价过高，但唔可以归咎于货币。房价虽高，但系和房地产价格泡沫还唔可以画上等号。货币超发嘅论断好难成立。

05 转型期嘅主要难题系经济偏冷

选择何种政策工具稳定总需求至关重要

经济增长理论放眼长远，关心嘅核心问题系提高潜在增长率。宏观经济波动理论睇嘅系脚下嘅路，关心嘅核心问题系贴近潜在增长率，唔好超出潜在增长率嘅过热，也唔好低于潜在增长率过冷。

衡量经济冷热嘅温度计系通胀。就中国情况来睇，合适嘅通胀指标系核心CPI或者GDP缩减因子。这两个指标运动轨迹好相似，经济景气程度、企业利润、就业、居民和政府收入同这两个指标也系高度相关。

从通胀和同其相关嘅一系列宏观经济指标来睇，中国宏观经济喺2012年进入从制造到服务业嘅结构转型期以后，面临嘅主要难题系经济偏冷。

物价偏低和经济偏冷背后好大程度上来自需求不足。跨过工业化高峰期以后，能源、化工、钢铁、机械设备等众多资本密集型工业部门增速大幅放缓，同之相关嘅信贷也大幅放缓，呢啲意味住过去最有力嘅信贷发动机熄火，会带来全社会广义信贷和金融资产增速大幅放缓，随之而来嘅系总需求不足。

居民部门信贷扩张还保持‌较高嘅增速，对工业部门嘅信贷大幅放缓系个补偿，但还远不足以维持足够嘅广义货币增长和同之对应嘅总需求增长，经济还系偏冷。

点样办？最理想嘅办法自然系结构改革，释放科教文娱等服务业发展潜力、释放都市圈成长潜力，释放金融市场服务风险投资嘅潜力，改善政府公共服务，完善社会保障体制。呢啲举措都可以带来新嘅信贷增长，改善需求嘅同时仲可以提升供畀。

但对于专注于实现短期内宏观经济稳定嘅经济学者嚟讲，呢啲结构改革嘅内容绝非短期内能够完成，只能当作约束条件。宏观经济学者要做出喺呢啲约束条件下嘅选择，而唔系改变约束条件。

扩大总需求嘅规范政策工具系货币和财政政策。货币政策主要系通过降低利率刺激总需求；财政政策则系扩大政府预算内开支，直接使总需求增长。

货币同财政政策工具嘅一个重要区别系，前者系通过低利率刺激私人部门开支，系尽可能地借助市场自发嘅力量提高总需求；后者则系通过政府嘅力量提高总需求。

我国遇到总需求不足嘅时候，应对措施嘅重点唔系降低利率或者扩大预算内支出呢啲规范政策工具，而系通过地方融资平台债务扩张，增加基建投资。

近些年，中国嘅债务扩张当中有好大一部分来自地方融资平台嘅债务扩张。地方融资平台新增债务对应嘅资产收益不高，融资成本高且期限结构不匹配，好多债务靠住借新还旧才能维系落去。这部分债务越滚越大，中国嘅系统性金融风险也随之上升。

让我哋做个思想实验，如果我哋嘅政策组合系优先使用利率政策，利率政策降到底之后如果仲未够，然后再用预算内嘅财政支出扩张，包括对基建投资嘅支持。尽可能地去削减地方政府融资平台嘅信贷扩张，同时喺银行贷款和喺债券市场上，严格保持高标准嘅风险评估和信贷纪律。如果系咁样嘅政策组合，仲有没有咁近年来嘅金融乱象和系统性风险上升？

中国嘅保增长措施引起‌好大争议。保增长举措被戴上‌好多顶帽子，增加系统性金融风险、国进民退、恶化投资效率、加剧产能过剩等等。

保增长嘅教训确实好大，但要搞清楚教训具体系乜嘢，系根本就不应该保增长，仲要系保增长嘅工具选择问题；搞清楚保增长嘅代价系乜嘢，仲有收益系乜嘢；搞清楚我哋睇到嘅嗰啲令人不满意嘅现象系唔系都源自保增长政策，仲要系第啲因素喺作怪。搞清楚‌呢啲，先能不泛泛而谈刺激政策，真正汲取保增长政策嘅教训。

进入从制造到服务嘅经济结构转型期，无论系应对中长期嘅经济增长挑战还系短期嘅宏观经济稳定挑战，最难解嘅底层矛盾系观念嘅挑战。

观念系制度和政策嘅最核心支撑。主流观念不变化，新嘅制度和政策调整就难以维系。观念系慢变量，时时刻刻都喺度细微变化，但系变化速度赶不上市场嘅变化。

身处从制造到服务咁样巨大嘅经济结构转型时期，喺高速工业化时期流行嘅物质价值观及其所支撑嘅制度和政策环境，同转型后嘅经济发展要求格格不入，对物质价值观能起到平衡作用嘅后物质价值观还好弱小，仲要远不足以改变局面。

观念嘅滞后，使得我哋难以苛求超出传统主流观念嘅系统性结构改革。结构改革只能喺观念和利益冲突嘅夹缝中找缺口，寻求边际上嘅突破。能做出结构改革当然好，冲突太大、时机不成熟嘅时候等待也系一种智慧。

结构转型期对传统观念和传统经济都有巨大嘅淘汰压力，呢啲会让成个社会系统和经济系统处于脆弱阶段。稳定总需求至关重要。

经济困难嘅时候，受伤最严重嘅系最弱势嘅企业和低收入群体，稳住总需求系对弱势群体最好嘅保护。稳定总需求嘅另一层价值，喺于对市场自发成长嘅保护，而市场自发成长系孕育未来改革力量和逐步改变观念嘅最有利支撑。

如果总需求严重不足，经济过度低迷，最先死去嘅系小企业和立足未稳嘅新企业，最受伤害嘅系低收入群体。大量失业和经济萧条环境，对渐进地改变观念和推进改革系毒药而唔系解药。

06 从大萧条同罗斯福新政中汲取经验

改革成功关键系不断纠正错误

最后一章内容系大萧条同罗斯福新政。

宏观经济政策系个权衡利弊嘅选择，要义喺于分清楚轻重。

大萧条同罗斯福新政对于宏观经济政策选择嘅权衡利弊系一段非常难得嘅经验和教训，对当下中国也有好强借鉴价值。

凯恩斯将大萧条称为“惊人嘅愚蠢”，呢啲没有言过其实。大萧条之前嘅美国经济有经济结构嘅快速调整，有大量嘅金融市场投机和资产泡沫经济，有收入分配嘅严重恶化，总之问题一大摞。但系，研究大萧条嘅学者认为，并唔必要为呢啲问题付出大萧条嘅代价，没必要百业凋敝，没必要四分之一劳动者失去工作，超过半数嘅劳动者无办法全职工作。

大萧条真正嘅罪魁祸首系信贷坍塌。

市场从来都不完美，有各种各样深层次、浅层次嘅矛盾，但呢啲都不致命，但系以慢慢调整，至少还可以将日子过落去。

市场最可怕嘅敌人系信贷坍塌。一旦呢个敌人来嘎啦，市场交易大幅萎缩，需求下滑和供畀收缩之间就会形成快速嘅恶性循环，呢啲对市场系灭顶之灾。

信贷坍塌嘅根源喺于错误嘅理念。当时，货币政策将捍卫金本位放喺突出位置，决策者笃信让货币数量同经济活动保持匹配嘅真实票据理论，财政政策信奉预算平衡。呢啲理念放喺平时未必不对，但系喺市场已经遇到好多困难嘅时候，决策者仲喺度坚守呢啲理念，好比系要求好高烧嘅病人去跑步锻炼身体，结果可想而知。

罗斯福新政也系一段改革嘅历史。让人印象深刻嘅地方系，改革系一连串试错。最初嘅改革政策设计考虑不周再自然不过。当初正确嘅改革政策，拉长时间睇，也未必合适。改革政策成功嘅关键喺于不断地纠正错误。这需要几元化嘅力量制衡，需要政治家嘅包容同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