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几周，我哋不断从身边年轻朋友口中听到曹斐嘅名。
“我陪朋友二刷佢嘅展。”
“点解曹斐在十几年前嘅作品，恰好切中我哋今日嘅处境？”
“想跟佢探讨，佢是点样睇待过去、今日和未来嘅。佢睇到嘅未来是乜嘢样嘅？”
曹斐，是中国最杰出嘅当代艺术家之一。佢嘅作品记录全球化浪潮下中国社会嘅时代变迁，同时又充满情感丰富嘅个人化表达。作为多年嘅朋友，我哋认真睇曹斐在北京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嘅中期回顾展“时代舞台”。呢个展览本身作为一件作品，帮助我哋更深嘅理解佢在作品中一以贯之嘅，对时代情绪嘅敏感捕捉，对个体嘅关切，对身份和角色嘅反思和重构。
睇完展览后，我哋去到曹斐工作室，和佢聊聊，作为艺术家，佢嘅发问和探寻，佢点样保持创造嘅热情，点样不断敏感地提前捕捉到未来嘅时代情绪。
Zafka和Lisa在曹斐工作室
以下内容整理自曹斐在「问题青年播客」中嘅讲述。如果你对我哋嘅内容感兴趣，可以在小宇宙APP、喜马拉雅、苹果播客、网易云音乐平台搜索「问题青年」，收听更多节目。
01 漫游式观展
“观众进来会先懵一下，然后去探索。田野是你自己找出来嘅。”
对于呢次嘅展览，我其实没有好强嘅策略心态。好多回顾展会有明确嘅出入口，按照时间线去划分展区，讲述艺术家在每个阶段嘅创作，并以此进行阐释；又或是梳理出一条线性嘅知识谱系，观众在入面走完一圈，就被动习得一套知识。
但我觉得咁样会让人失去好奇感。因此我构建咁样一个空间：有花园，有茶铺，仲有大排档嘅椅子，好似城市、工厂车间或者社区嘅一角。佢系一个可以连接人同人嘅聚落，人会被吸引进来，喺这里停留、散落和闲逛。
“曹斐：时代舞台”嘅展览现场 ©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
开幕当天，我藏在人群中观察，发现无论是媒体，仲要是普通观众，啱开始都聚集在被中庭环绕嘅花园里，然后就发懵嘎啦，不知该去边。好似被丢进森林，失去焦点，呢时你不得不调动敏锐嘅感官去探索，找一个地方待住，和每个作品遭遇。
所以小孩会觉得好玩，因为佢像一个迷宫；年轻人也会被像 hiphop 咁样嘅音乐吸引过去，带住好奇开始探索。我睇到一个评论写道：“每个房间就系一个盲盒。掀开一个帘就系一个世界，入面可能系《不安之岛》，也可能系《La Town》。”每一个世界都叙述住一个故事。如果用传统嘅导览方式“教”畀你，也就失去呢种充满未知嘅漫游感。
类似《三元里》呈现出嘅漫游感，是需要观众自己去寻找和探索不同嘅议题嘅，而唔系像老师带住一群学生去做田野调查，然后大家就一头扎进田野。我觉得田野是你自己找出来嘅。某种意义上，成个展览也系喺呈现我这二十年来创作嘅田野。
新冠疫情嘅特殊时期也在“时代舞台”之中显现——作品《不安之岛》记录曹斐在2020年因为疫情爆发同家人困于新加坡公寓之中嘅隔离经历。©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
02 作品如同我情感嘅抽屉
“成个系统就喺要求我哋收敛情感，但我对此感到厌倦。”
在创作《谁嘅乌托邦》前，工厂对于我哋嚟讲是未知嘅。我是带住问卷去嘅，仲要让工人跳舞，佢哋对此也有所回馈。我被卷入到咁样一种互动中——不仅是身体性嘅介入，都系情感性嘅介入。哩个使我无办法做一个纯粹嘅观察者。
从传统意义上嘅纪录片法则嚟讲，咁做绝对系喺干预现场：你点样能让佢哋跳舞呢？按理说，我不应该出声，唔可以在现场起作用，就算佢哋当中有人摔倒也不应该去扶。
不同媒介嘅介入方式有所不同。比如画风景嘅时候，风景在那边，创作者和田野之间保持住一段距离，而风景到纸上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对于研究者嚟讲，佢哋嘅好多工作其实系要求去情感化嘅，最终嘅成果可能系一个理论化嘅研究报告。
在当代艺术中你也能睇到好多去情感化嘅嘢，成个系统就喺要求我哋收敛情感。尤其当代艺术嘅背后有像哲学咁样嘅理论系统在支撑住，其实系喺将人嘅情感往后拉。佢有意强调一种留白嘅美学，同表达对象保持住距离。我对呢啲嘢感到厌倦，并且尽可能要求自己不去咁样做。
曹斐，《谁嘅乌托邦》（静帧），2006，5:4彩色有声单频影像，20分20秒。图片由艺术家、维他命艺术空间及 Sprüth Magers提供。
在创作影像嘅时候，情感会随住画面一齐流动，并感染荧幕外嘅每个观众。我觉得也恰恰是因为我自己嘅性格，有好丰富嘅感知，所以才能汲取对象反馈畀我嘅情感。
所以我并唔觉得自己系喺做一个和我毫无关系、彻底抽象嘅嘢。恰恰因为在创作过程中佢和我发生情感，如果要经常面对自己嘅作品，其实系好残忍嘅。
比如我拍嘅《父亲》。有次，喺央美跟一群新年级嘅学生放映，我突然就想放这部片子，也许是因为我好耐没见他，又或者太耐没去处理父女间嘅情感，我谂通过呢次放映来重温嗰种关系。睇到片尾嘅时候，我没想到自己当住所有学生嘅面就哗哗地哭嘎啦。影片结束后也没有人敢将灯打开，直到我安安静静地哭完，我哋才继续上课。
对于我嚟讲，每一个作品都系我情感嘅一个 inventory (抽屉)。因为当时有那样嘅情感，我做嗰个作品，将情感折叠起来，放到作品里。作品结束嘎啦，我嘅情感被好好嘅收到inventory里，我就被释放嘎啦，又有前行嘅力量。
科幻长片《新星》放映于一片沙滩场景之上。成个项目多层次地展现社区嘅前世今生和不定嘅未来，融合现实、历史同科幻，刻画出个人乃至集体嘅时空遭际。摄影：Stefen Chow。©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
03 在二手信息嘅海洋中谈何创作？
“将自己困在白盒子里，做一啲抽象嘅嘢。我不反对，但是觉得乏味。”
嗰种松弛和丰富嘅情感，可能来自于天性，也和时代环境、父母嘅教育有关。我是1978年生人，也就是改革开放那一年。那时父母已经40多岁嘎啦，可对于佢哋嚟讲，新嘅人生才啱啱起步，因为所有新嘅、开放嘅嘢都涌进来。而在今日，你好难想象一个人到40岁，人生才开始发力。
我嘅童年系喺松散自由嘅氛围中度过嘅，父母们都忙住吸收新鲜事物，也没有太多时间管我。我嘅母亲系一个艺术老师，噉时佢经常带学生去广东渔村画画，喺佢年轻上山下乡时，认识好多渔民。佢哋刚认识嘅时候，呢啲渔民还是出海打鱼嘅少男少女，后来好多都结婚、生小孩。但还是和过去一样，我母亲和佢嘅学生分散住住在渔民家里。我哋一家有时候也过去玩耍，佢哋要来广州治病嘅时候，也会住我哋家。
我觉得我对个体嘅关切是来自某种传承。我母亲并唔系在渔村画完画、教完课就拜拜嘎啦，而是建立一种跨越两代人、胜似亲人嘅关系，特别有趣。
曹斐，《亚洲一号》（静帧），2018，单频录像，63分20秒。图片由艺术家、维他命艺术空间及 Sprüth Magers提供。
在今日，对于90后、00后咁样嘅互联网一代嚟讲，可能好难建立咁样嘅联结。互联网让人丧失对日常嘅关注同关切，也在逐渐消磨我哋对具体嘅人嘅感知。我哋对人嘅感知来自于语言、图像、视频等一系列被编辑过嘅二手信息。而家好多小孩爱睇嘅都系三维嘅动画，没有真人，每个人嘅行为已经被抹平到由电脑程序建构嘅一个个动作里。
导演和表演，都需要对真实生活有所体察。最近我让一个学生演保安，他点样演都不像，并唔系话他不用功，他系一个学霸，但他只能演他想象中嘅保安。包括我之前去造访好多欧美高校嘅 studio，非常失望。我说点解学校畀你们咁好嘅条件，你们就天天呆在呢个3×3平方米嘅白盒子里，做一啲好抽象嘅嘢。佢哋会将一个针放喺桌子椅子上拍张照，然后问我觉得呢个摄影点样样？
我不反对咁样，但太多咁样嘅陈例会让艺术创作嘅角度越来越窄，窄到无办法迈出去田野嘅那一步，只能呆在舒适区。呢种舒适既包括上一代所营造嘅生活，也包括信息嘅丰富带来嘅选择。我哋沉溺在信息嘅海洋度，喺创造嘅时候咀嚼同样嘅信息，最后再吐出你自己消化后嘅信息，佢不就系一个闭环吗？
所以说创造力嘅匮乏同丰盈，和人嘅生存处境有非常强嘅关系。我其实畀不出一个答案，只能鼓励我嘅学生去田野。因为我嘅研究生非常少，一年就两三个，然后我就扔佢哋去田野，而佢哋也有行动力。比如一个学生对龙虾学院感兴趣，TA就去研究龙虾经济；也有人对鞍钢感兴趣，TA就扎进鞍山，去认识鞍钢嘅历史。
去田野系一个洗涤嘅过程，也系一个发现嘅过程。如果丧失去田野嘅能力，也就失去接待陌生人嘅能力，无办法去处理陌生世界嘅时空。
曹斐，《霾》（静帧），2013，16:9彩色有声高清单频影像，51分46秒。图片由艺术家、维他命艺术空间及 Sprüth Magers提供。影片以北京嘅雾霾为起点，取景于佢所居住嘅社区，将荒诞嘅丧尸景观投射于日常生活嘅背景之上，构建出一部重叠于中国现实嘅魔幻情景剧。
04 历史本就包含住未来
“红霞影剧院，好似一个洞，我要进入到呢个时空里去探险，要卷入到过去。但係我关心嘅问题就喺当下，创作中又指涉未来。点解要去讨论一个虚无嘅未来呢？”
创作自然也会涉及历史。虽然我唔系历史学家，但是我有历史感。要相信历史，因为历史就系一个拉开，包括过去而家未来。有历史感，我哋就唔会困于一时一地一物，恐惧于某时某地某刻，对好多问题就会释然。
这系一种好奇妙嘅感觉，你会在历史中体验到当下嘅可能性。红霞影剧院，好似一个洞，我要进入到呢个时空里去探险，要卷入到过去。但係我关心嘅问题就系喺当下，创作中又指涉未来。呢个时候就会发现历史嘅迂回同重复。有历史嘅参照，先会觉得今日嘅奇妙。同时，所揣测嘅某种未来，有可能就是过去。
人类嘅发展史并唔一定是线性、正向嘅文明发展累加，佢可能会倒退，也可能会毁灭。虽然人已经在预测乜嘢时候可以去火星嘎啦，但可能一场战争就会将大家带回农业时代，好似亚特兰蒂斯文明一样，被埋藏在海底。好多嘅未来在过去，喺化石里。
所以，点解要去讨论一个虚无嘅未来呢？
曹斐围绕北京东北四环外嘅红霞影剧院及周边社区展开广泛调查，认识到背后嘅苏联援建历史、中国早期电子科技发展史和成个社区嘅兴衰起落。©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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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19 14:3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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