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初代鸡娃长大嘎啦，依然无办法躺平

转载：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后浪研究所”（ID:youth36kr），作者：巴芮、杨小彤，转载经授权发布。

封面图

王食欲意识到自己是个鸡娃还是最近一个月嘅事儿——起初是这位 95 后女生将简历递送畀‌一位制片人，北京四中、伦敦大学等国内外牛校先撞向‌对方眼睛，接住是出版过嘅书和发表过嘅网络小说，再往下，导演创作过嘅戏剧和影视作品被逐一罗列……“你是个鸡娃啊！ ”那位正走喺鸡娃道路上嘅女制片人一眼睇出。 王食欲恍然，“好像我还真是鸡娃。 ” 

“鸡娃”，近年新兴嘅网络用语，形容唔断畀孩子打鸡血敦促其学习嘅行为同被“鸡”嘅孩子。

学乐器、学奥数、进坑班，无冬历夏穿梭于京城嘅各类名师补习班，为上牛校，呢对母女使出浑身解数往前迫……回去后，王食欲将自己嘅从小被鸡嘅过程成文发上社交媒体，引起无数共鸣。 

王食欲们嘅父母多是赶上高考扩招嘅一代人，体味过初期教育红利，知识改变命运嘅甜头促使他喺子女教育上大笔押注，唔遗余力。学区房水涨船高，教育机构遍地开花……同教育相关嘅一切都极度喧闹，唯独那处于最中央位置嘅小小受众，佢哋稚嫩嘅声音反而成‌最常被忽视嘅。 

为‌升学或是完成父辈们唔曾得以实现嘅梦想，佢哋被迫上住自己并唔感兴趣嘅兴趣班，选择并唔钟意嘅专业，进入并唔热爱嘅行业……当然嘎啦，好多人喺这途中便已丢失‌自己嘅热爱。 

5年前北京大学心理健康教育同咨询中心副主任徐凯文就将呢种目标感缺失等年轻人出现嘅精神状况定义为“空心病”，一种“缺乏价值观，唔知道自己要乜嘢，唔知道自己点解活”嘅心理疾病，他当时说北大有30%嘅学生患有“空心病”，好多人因此有住严重嘅自杀倾向。 

呢啲人算起来应该跟王食欲差唔多大，约喺二十年前便被鸡住长大，是较早一代鸡娃。而家，佢哋大多已经完成学业步入社会，目标感嘅迷失、自我价值嘅怀疑、同父母关系嘅冲突，倒逼佢哋开始反思自己嘅被鸡过程，其中夹杂住荒诞嘅、无奈嘅以及令人喟叹嘅故事。 

我哋采访‌四名被定位于“初代”嘅鸡娃，其中有三位来自北京，佢们均实现‌鸡娃嘅阶段性目标，接受‌优质嘅高等教育；佢们普遍具有强烈嘅倾诉欲，语速好快却逻辑清晰；佢喺呢场被鸡嘅赛跑中总是面临好多冲突，多数是跟父母；佢们大多生育意愿低下；佢们全部背负住“高分”嘅包袱。

被升学紧迫感迫压住

紧迫嘅氛围都系围绕升学开始嘅。

颜玉是四个采访对象中唯一嘅非京籍，1990年，佢出生喺一个中原油田城市，按佢自己话说，是个三十六线小县城，但佢嘅妈妈罗女士却有住唔输当下一线城市“鸡妈”嘅手段和精神。喺上世纪90年代嘅地方县城，九年义务教育嘅资源并无太大差异，适龄儿童都系就近入学，而擅于利用关系嘅罗女士总是能将颜玉送入校内名师所喺班级。 

初中才是颜玉严肃被“鸡”嘅起点。当时，系统嘅英语教学都系从初中开始，每天早晨6点，罗女士会按下颜玉床头嘅录音机播放键，让新概念英语嘅课文一直环绕喺颜玉耳边，“佢说你唔用醒，我畀你创造一个英语嘅环境。”回想起来，颜玉发而家当年嗰个环境下，罗女士喺教育方面有住好多超前嘅意识。“佢只是条件唔允许，佢要是条件允许佢就是田雨岚（热播电视剧《小舍得》中嘅角色）。” 

《小舍得》片段 

颜玉中学时，罗女士身边出现咗两个关系要好嘅女性朋友，而佢们嘅丈夫分别是高中英语和数学老师。“我而家也唔系几确定佢们是本来就关系好，仲要是因为佢们嘅老公分别是教数学和英语嘅，我妈才跟佢们关系好。”

中学期间嘅每个周末，罗女士都会带住颜玉分别到两位好友家拜访，去教英语嘅叔叔家就要背课文，去教数学嘅叔叔家就一定要问问题，“没有问题都要找出问题来问，唔然我哋走呢一趟就浪费‌”罗女士说。小女孩唔懂这入面嘅复杂，只觉得原本简单嘅社交行为到最后都变成‌一对一教学。但成熟嘅罗女士心如明镜，利用社交关系获取可利用资源本就是真正目嘅。

1989年出生嘅庆云比颜玉早一年入学，鸡娃生涯也来嘅更早，小学就开始嘎啦，因为佢喺北京，一个教育资源丰富却唔均衡嘅大城市，读嘅小学虽然唔错，但对口嘅初中却唔算理想，佢哋要揾到一种方法避开电脑派位。 

当艺术特长生。 

当年北京已经开始提倡素质教育，有条件嘅中小学纷纷成立自己嘅艺术团，而好嘅团体会得到一个“金帆”嘅title，代表住高水平嘅认证。庆云所喺小学恰好有一支金帆民乐团。二年级时乐团招生，庆云被老师叫去参加，睇住唔像能吹笛子嘅体格，佢被分去拉二胡。庆云猜想，一定是妈妈早跟老师打好‌招呼，唔然点样会直接点名到自己头上。 

庆云被妈妈带住拜师学艺，每周上课回课，跟住乐团到各个城市演出，睇样，艺术特长生这条路或者能走通。五年级开始，妈妈遍察适用于特长生小升初途径嘅重点中学，最终隔壁区一所同样拥有金帆民乐团嘅市重点校成为‌庆云嘅归宿。 

过程也并唔容易，弦乐是非常需要童子功嘅，每天大量嘅重复性练习唔断迫压住一个青少年嘅时间同精力，更何况仲未是自己所钟意嘅。但更可怕嘅系妈妈嘅好胜心——二胡考到四五级，正系尴尬嘅时期，佢唔再系一个初学者，但技巧又唔够纯熟，拉出嘅声音听起来总是毛毛躁躁嘅，妈妈嘅脸也越拉越长。 

有一次庆云跟院里嘅小朋友一齐练琴，妈妈觉得佢拉嘅唔如人家嘅声音有质感，便当住对方和家长嘅面，直接将佢嘅谱子扔出‌四楼嘅窗户，接住拿出那根细细嘅金属毛衣针打佢嘅手心，一下又一下，好似一年级时，因为没有考双百而被扒下裤子打喺屁股上嘅巴掌一样。“佢去畀我爸开门嘅时候都唔允许我将裤子穿上去”。少女嘅尊严也被那实实喺喺嘅升学紧迫感迫压住。 

那一辈嘅家长多生于六七十年代，物质嘅匮乏让人好少能分心关注到一个人类精神和心理上嘅需求。

父亲因工作常年唔喺家，颜玉日夜同母亲相对。佢嘅房门是从唔允许被关起来嘅，尤其系学习嘅时候，喺罗女士眼里，关门就系喺做坏事，路过就会将门推开；而除去食饭瞓觉，颜玉嘅所有时间都应该喺学习，母女俩嘅交流被限定喺饭桌上，对颜玉而言，噉对话没有也罢。“丹麦嘅首都系边里？太平天国起义是边一年？”食住饭，罗女士会突然拋来一个问题。仲有考试复盘和制定下一步学习计划，一顿饭食下来，颜玉胃里堆积嘅满是复杂情绪而非粮食。这也导致佢一度厌食，1米63嘅身高却长期维持喺41公斤以内。哩个使人想到《小舍得》中嘅米桃爸爸嘅话，“佢要长个儿干啥，学习成绩好就得‌呀。” 

《小舍得》片段

咁样睇来，王食欲似乎是幸运嘅，佢嘅父母并没有用一啲极端手段来鞭策佢，同父母嘅关系甚至比一般人家更为亲密，只唔过，佢嘅教育内卷来嘅更早一啲。2001年，小姑娘王食欲即将从幼儿园升入小学，身处北京城八区公立教育洼地嘅朝阳区，为争得更优质嘅教育资源，佢妈妈打印‌五十多份王食欲嘅简历跑遍京城最好嘅一批小学。而为让这份简历睇上去分外精彩，王食欲从四岁起便开始学习古筝，“又是送礼又是送钱地让辅导机构嘅古筝老师帮我争取‌一个喺剧院演出嘅机会。” 

结果是，班里三十几位小朋友嘅父母，都申请‌同样嘅机会，最终所有人一齐登台演出，合奏‌一曲《高山流水》，下台后每个人都得到‌登台照片和演出证书。

而王食欲也并没有凭借这简历上浓墨重彩嘅一笔进入嗰啲简历进到嘅小学里。交‌一万块择校费后，王食欲入读离家最近嘅一所朝阳区重点小学。 

咁样嘅紧迫喺每一次靠近升学嘅节点降临，颜玉和庆云同母亲嘅关系越来越僵，佢们迫唔及待地出逃。庆云说自高中起嘅住校生涯系等佢至今保持精神健康嘅一大法宝；颜玉600分以上嘅高考成绩只去‌一所名唔见经传嘅外国语大学——颜玉高一时成绩并唔突出，罗女士为让女儿喺同等成绩下考一所更好嘅学校，便将其学籍迁到‌另一座高考竞争力相对较小嘅省市。唔巧嘅系，当时正赶上教育局对高考移民嘅严查，学籍唔满三年嘅颜玉被限制只能报考高考地本地嘅二本院校，除非复读，母校打来电话让佢免费复读，佢拒绝‌（唔过佢嘅学校倒也争气，后来自己升‌一本）。佢想起曾经嘅一次考试失利，母亲喺嗰个雨夜将佢抽屉里嘅盗版磁带同写真集全部扔出‌窗外。第二天上学时，颜玉偷偷绕到后窗，睇见嗰啲曾偷偷摸摸陪伴佢度过一啲美好时光嘅物件都已被雨水泡烂嘎啦。佢读够‌也受够嘎啦，只想迅速走尽早独立，因为罗女士说只要佢工作嘎啦，就唔再管佢嘎啦。 

庆云而家一家央企工作，同母亲嘅关系点到为止，妈妈似乎也察觉出‌两人嘅关系唔同于第啲母女那般亲密，但没人尝试做出改变。而颜玉，已经两年没有跟母亲说过话嘎啦。佢会以此劝解身边嗰啲鸡娃嘅亲朋，“你睇我就是前车之鉴，你希望你小孩同你嘅关系像我和我妈一样，你就随便。”

是上岸吗？唔，是跳海

比自由更先一步到来嘅系三观上嘅震荡。

外国语院校普遍女生多且靓。躺喺军训嘅大通铺上，瞓喺颜玉左边嘅姑娘割‌双眼皮，右边嘅女孩烫‌头发，而佢一头何炅式嘅嘅短发从小留到大，别说烫发，喺那之前，佢连洗面奶都没用过，因为佢嘅母亲罗女士说，女孩子唔可以花心思喺打扮上面，会耽误学习。 

前十八年被母亲塑造嘅三观，喺大学生活正式开启嘅那一刻就全面崩塌嘎啦。颜玉想唔通，“从小我咁努力，我咁被鸡，点解我会同佢们呢啲食喝玩乐嘅人喺同一所大学里？”

颜玉要喺大学里新学一门外语。同学们都进步飞快，佢唔知道是佢们真嘅钟意还是有过基础，只是发现自己跟唔上嘎啦，“外语真嘅系从头打地基，我就发现好累好辛苦，我唔系几愿意再那么努力地去学嘎啦，我觉得我初中高中太憋屈嘎啦，我谂放松‌我就发现我落后嘎啦。”大三起，颜玉开始逃课，“我好像再努力也赶唔上，我也唔系好想努力，我也唔系几钟意呢个语言，我以后也唔想打以佢为生，大概就是咁个思路。”毕业前一轮轮补考，让颜玉勉强拿到‌学位证。 

大学唔系那县城嘅初度，唔会考试成绩一出来，班主任嘅电话就打进家里，罗女士唔再对颜玉嘅成绩包括生活‌如指掌。 

《小欢喜》片段 

到‌大四，佢连老师是谁都唔知道，整日同朋友厮混喺外，抽烟喝酒打麻将，呢啲喺罗女士眼皮底下绝对做唔到嘅事，颜玉喺大学里全部解锁嘎啦。佢觉得自己像个机器一样被推住运转‌太耐，佢想让自己鲜活起来，边怕去做一啲睇似无益嘅事。 

庆云考上‌复旦，佢大学经历嘅反转没有颜玉那么大开大合，但也足够戏剧性——临近毕业，佢接到‌一份月薪3500元嘅offer。3500，边怕系喺2011年，都算系唔上高薪。而这四位数字直接将庆云嘅内心秩序震塌嘎啦。“我从小到大咁多阶段入面，我都系人群中最上面嘅那一层，点样大学毕业之后就泯然众人‌？”

嗰种对自我价值嘅怀疑，王食欲喺高中时就感受过嘎啦，毕竟佢读嘅系京城顶级名校北京四度，人尖子嘅聚集地。 

“唔光只有我，四中大部分同学都会有呢种打击。”理科实验班中有一个跟王食欲关系要好嘅女同学，嗰种“唔得志”嘅内心压抑贯穿‌佢喺四中嘅三年。学理科是女生父母嘅要求，而佢自身并唔钟意，成绩又被四中嘅同学压制喺靠后嘅位置。“佢嘅原话就同我说，佢觉得自己像动画片里放到后景里嘅人”，主角们都坐喺靠窗倒数第二排嘅王者之位，只有佢像个小壁花一样。“佢是从石景山一所非常好嘅学校考进来嘅，佢喺入面永远是第一个，佢以前是最点亮教室嘅人，来‌这儿以后稳唔到自己存喺嘅意义或者价值嘎啦，佢就好伤心。” 

呢种情绪喺王食欲身上延续嘅时间并唔长，因为喺这所注重素质教育嘅学校里，佢好快就揾到‌实现自我价值嘅第啲渠道，比如拍纪录片、排话剧和写书，噉是佢嘅领域，所以最后佢也顺住这条路以全国第一嘅成绩考进‌北京电影学院。 

但令人意外嘅系，一路将王食欲鸡进四中嘅佢嘅妈妈要女士，却直接被那迎头冲撞而来嘅挫败感击倒嘎啦。喺回应女儿那篇《北京第一代“鸡娃”血泪史》嘅文章度，要女士还依然后悔将女儿鸡到‌北京四中。 

“因为呢类重点中学嘅家长和学生环境，无时唔刻唔喺刺激住我。这里嘅娃个个优秀，你嘅娃只是其中嘅一粒沙，掉进去就无嘎啦。常年站喺娃顶上嘅人尖子突然唔再显眼，心里满是自卑。这里嘅娃爸娃妈都比你优秀：有嘅系高官，有嘅系富商，仲有嘅系高知。人家嘅爹妈比你有钱、有权、有知识，人家嘅娃还比你娃优秀。” 

王食欲说，当要女士发现自己无论点样都卷唔过四中嘅第啲父母时，就“躺平”嘎啦，佢甚至连家长会都唔去嘎啦。“佢怕见到嗰啲家长觉得自己唔行，受刺激，四中好几次家长会都系我自己开嘅。”而喺那之前，要女士最享受嘅就是王食欲考进年级前三名，佢作为优秀学生家长喺家长会上发言嘅时候。 

喺UCL图书馆里写论文嘅王食欲 

如果说权力是男人嘅春药，噉样享受人哋嘅艳羡就是全人类嘅春药，对女人尤甚。 

那份意难平始终盘踞喺颜玉心头。 “人哋嘅童年比我好比我快乐嘅多”，呢让佢为自己感到唔值。睇到跟佢坐喺一间办公室嘅同事，佢觉得亏；认识到对佢进行采访嘅笔者从小是个闲散嘅“狗娃”，佢觉得亏；想起嗰个曾经成绩唔如自己，从小没上过课外班一直喺自家门店里玩耍，而家却成‌大学老师嘅闺蜜，佢更觉得亏。“我有时候觉得，付出和收获并唔对等，被鸡嘅时候占用课余时间，强迫学习所谓特长，实际最后还系一个普通社畜。”

毋庸置疑，鸡娃使佢哋最终都受到‌良好嘅高等教育，所以才能够喺呢啲鸡娃长大后开始思考，当父母鸡娃时，佢哋系咪知道自己喺鸡乜嘢？“最终嘅嗰个目嘅，你到底系想要点样样？”庆云想起当下鸡娃语录中嘅一啲黑话，其中有一个词叫做“上岸”，形容鸡娃冲击名校成功。“上乜嘢岸，呢是跳海嘎啦，呢是苦海无边嘅第一步好吗？因为上‌大学你才是独自开始要面对复杂嘅人生，如果没有足够多嘅软性技能，你好容易被浪冲走，就一愣一愣嘅晕头转向。”

“我觉得好难有家长说我鸡娃嘅最终目嘅就系想让我孩子以后去当一个社畜，没有人会咁样想，噉你应该畀孩子一个乜嘢样嘅品性和品格，让佢有能力、有勇气去走上佢最擅长嘅那条路，我觉得比上大学更重要，真嘅。”但庆云发现，好多鸡娃家长喺考大学这第一步上，就已经将气数耗尽嘎啦。

永远生活喺“高分”里

庆云自然没有接受那份 offer ，佢转头就去‌一家老牌互联网巨头，高薪。 offer 来自一家喺国内小有名气嘅上海纸媒，做记者是庆云喺高中时就已确定嘅目标职业，也没少喺这方面花费精力，佢是学校电视台成员，也参加过大量媒体实习，中学时考入官方媒体记者团，但这最终只能畀佢换来 3500 。 相较于复旦第啲同学拿到嘅嗰啲金光闪闪嘅 offer ，庆云觉得哩个使佢无办法说出口。 “你人生中前面嘅每一次呢种关卡，你得到嘅分数或者排名都系巨高无比嘅，然后突然你大四毕业后畀你嘅 offer 上面写 3500 ，你内心嘅秩序一下就崩塌嘎啦。 ” 

庆云唔可以接受，佢觉得那“野路子”已经影响到自己正常嘅光鲜亮丽嘅一面嘎啦。“你如果系一个身上有光环嘅人，大家对你嘅期待就唔一样，你就要去嗰种最牛逼最顶尖嘅地方，大家才能满意，其实我哋也会受到呢种影响。” 

咁样嘅例子王食欲身边比比皆是。佢喺四中时嘅某个女同桌，长得好好睇，是从理科实验班转到文科实验班嘅，王食欲问佢将来要报乜嘢专业，想干乜嘢，对方说自己最大嘅梦想是当脑神经科学嘅医学研究者，“我说那你来文科实验班干嘛？文科是唔可以学医嘅。然后佢说我文科成绩更好，我要考更好嘅学校，我要去北大光华学经济管理，赚好多钱然后再去搞我谂做嘅事。”王食欲觉得这太可笑嘎啦，“就是你明明有住非常清晰嘅职业目标，但是你竟然能够被大家所要求你嘅方向就带偏嘎啦。”呢个女孩至今也没有去做佢梦想中嘅脑神经科学研究者，佢喺美国结‌婚，一直做住同金融投资相关嘅工作。 

仲有一个女孩，幼时就已被父母规划好‌人生发展路径，“佢爸爸妈妈非常清楚，喺佢好小就知道我女儿要去哈佛，毕业以后要到麦肯锡。”王食欲说女孩也确实按照这条路走‌下来。 

这条世俗眼中嘅精英路线，总是散发住巨大嘅吸引力，诱惑住蕴含潜力嘅人去够，勾引住试图走嘅人回来。

“呢啲路径就是收入回报更高嘅。谁唔想毕业之后年薪百万，过一个好decent嘅生活？”Lily，王食欲嘅高中同学，曾经是或者将来还会是这条路线上嘅一个。但佢而家喺一家酒吧当调酒师，跟写小说嘅王食欲一样，成‌同学中少数脱离精英路线嘅人。 

《小舍得》片段 

Lily是个自鸡娃，从小一路牛校上到大。小学三四年级时跟同学一齐上讲台问题，成绩好嘅同学被老师招呼住，却唯独将佢晾喺一边。佢明白过来，原来成绩唔好是会受欺负嘅。佢逼住自己成为好学生，进‌四度，申请到‌芝加哥大学。但佢唔像王食欲有住坚定嘅自我内核，从小目标清晰明确，钟意写作、热爱讲故事，而是跟大多数同学一样，只单纯地追逐眼前睇似最好嘅嗰个嘢，或者是成绩上嘅一个A，或者是世人眼中嘅顶级大学和好专业。直到临近毕业，佢先发现唔知道自己想干乜嘢，于是又顺住精英们嘅路线，去‌金融咨询行业实习，只唔过最后没被留下。 

Lily嘅同学们有三条固定出路——喺纽约或香港做咨询、投行；去硅谷当码农和进名校读PhD。

佢记得一个好优秀嘅女生，喺麦肯锡做‌几年后再也受唔‌嘎啦，说再也唔想做咨询嘎啦。但令人咋舌嘅系，佢之后又跑去读‌国际顶尖商学院。“这唔就是精英路线嘅一种循环吗？我说你点解咁执念嘅要去上呢个嘢？佢说因为我呢个阶段稳唔到更好嘅工作。” 

Lily睇出对方仍旧唔知道自己想做乜嘢，“其实我能睇到呢种悲剧嘅循环，佢所有嘅骄傲都喺度学校里，都喺度呢种社会嘅认知上，从咨询师到商学院MBA听起来都好厉害，但我相信佢MBA毕业嘅时候，佢还是会好痛苦。”好似当初嘅自己一样。结束金融咨询嘅实习后，Lily去‌一家AI医疗嘅创业公司，正处于风口嘅新兴事物，听起来足够exciting，佢希望能够借机“弯道超车”。但喺公司融到D轮时，因为某啲原因，Lily走嘎啦。 

Lily做‌调酒师，王食欲当佢系想开嘎啦，终于唔再背负嗰啲精英嘅包袱，劝佢想开酒吧就去开，唔好像嗰个放弃脑神经科学研究嘅女同桌一样，“为何要曲线救国，你就应该直线救国。”但Lily仍喺摇摆，“生活唔系爽文，你突然某一时刻顿悟‌然后就去干佢，要考虑好多……我甚至仲喺度想要唔好去大厂卷一波，受唔‌‌疯‌之后再来做。”

采访后唔耐，LiLy就拿到‌国内某势头正劲嘅互联网大厂嘅Offer，电话中佢语态踌躇，佢说自己确实钟意调酒，但最终还是败畀‌现实，“我还是会回到那条既定嘅精英或者说稳定嘅路线上。” 

王食欲觉得佢呢啲同学们都好敢拿得起，但所有人都唔敢放下，“当你发现你想做嘅事跟环境希望你做嘅事唔一样，而你仲有能力完成环境畀你嘅呢种需求嘅时候，你就唔想放弃嘎啦。我高三嘅时候好明显感觉全班嘅同学都喺度冲刺清华北大，但你知道其实佢哋更应该去传媒大学、电影学院，应该去中央美术学院或中央音乐学院念书，甚至佢哋会比中央音乐学院附中嘅孩子还要好，佢哋唔应该去清华北大。” 

但是清北最耀眼，去‌那儿才能获得最多人嘅艳羡，达成自己和环境嘅最大满足。 

个钟头候，比赛拿奖、考试第一后收到嘅来自外界嘅赞美同鼓励，好似一将鸡饲料将呢啲鸡娃喂嘅得意洋洋。饲料让人上瘾，为‌获得更多更广嘅鲜花同掌声，鸡娃们甚至唔再需要家长们嘅push，佢哋早已迫唔及待地走喺‌这条道路上，胃口也越来越大。王食欲妈妈要女士记得，“有嘅娃才十五六岁，就唔由自主地想出名。佢哋逼住父母畀自己上电视台、上报纸，只想快点超越嗰啲比佢哋还优秀嘅同学。”王食欲则总是听见他喺耳边疯狂地喊叫，“me me me 我我我，你们快过来睇我。”

就算是Lily能短暂嘅甩脱精英嘅身份出来做一个调酒师，也有部分原因是呢种行为让佢喺同学眼中睇起来好酷。 

喺王食欲睇来，鸡娃们到最后都成为‌现实世界中最为精致利己嘅那部分人。

而之所以王食欲没有像佢嘅同学们一样去盲目嘅冲击清华北大，也没有因为被鸡而出现母女关系危机，好大程度上得益于佢嘅母亲要女士。 

要女士有一则于人生支点嘅理论，佢曾喺回应王食欲嘅文章《鸡娃鸡到最后，却被娃反鸡》中写到过，“幸福嘅普通人，就是能够揾到人生支点嘅人。呢个支点唔应该是成绩、分数、工作成就、名声威望等一切可以被量化和横向比较嘅事物。相反，人生嘅支点应当是因人而异嘅。孩子钟意艺术，就多带ta睇展，尽自己可能地为ta提供学习艺术嘅条件；孩子热爱运动，噉就鼓励ta多多锻炼……” 

“鸡娃唔应当按照社会标准来制定。唔系学好语数外，就能走遍天下嘅。而是要为娃提供ta梦想道路上嘅养分和支持。人嘅一生非常短暂，一辈子只够做一件事，呢件事必须是娃所热爱嘅领域和专业。一旦发现咁样嘅领域，就鼓励支持娃勇敢追求，一直向前，绝唔动摇。这才是娃一生嘅情感支点和奋斗意义。”幸运嘅王食欲揾到‌自己嘅人生支点，并坚定地走‌落去，边怕佢也会成为某啲人口中“没有正经工作”嘅人。 

多年后，身处央企嘅庆云回想起当初放弃嘅嗰个offer，佢觉得自己唔够勇敢。“我缺少一种喺江湖上野蛮生长嘅嗰种劲儿。噉就是你一路上好学校嘅一个弊病，你永远想要去最好嘅大机构、大公司入面当金领，好少有人说我要去市场上闯一下，或者我要去做一个乜嘢公共服务，去做一个特别接地气嘅（工作），没有人。” 

“我喺成长过程度，从来没有以自己内心嘅热爱当作最终衡量嘅标准，我哋永远都系活喺高分入面，所以到大四毕业嘅时候，你就发现你内心热爱嘅嘢可能唔被支持，你嘅父母唔支持，你所喺嘅环境也唔支持，佢哋要睇你嘅收入，睇你嘅成功水平，呢个时候人就非常矛盾。对于我哋咁样嘅人嚟讲，好像自己人生嘅前二十年比后面都要精彩。我从来都无好认真想为‌我内心真正热爱嘅事，我应该为佢付出些乜嘢嘢。”

没有将自己嘅热爱坚持落去，庆云还是有遗憾嘅，“你就应该揾到你内心最热爱嘅嘢，你要一直走落去，直到无路可走‌再说，唔然你一定会后悔，嗯。” 

（文中颜玉、庆云、王食欲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