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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个流量同资本嘅弃儿:当“庞麦郎”变成“庞明涛”

    转载:本文嚟自微信公众号“全而家”(ID:quanxianzaiAPP),作者:庞礴、高敏,转载经授权发布。

    有人在佢身上睇到‌乡镇青年嘅追梦励志剧;有人睇到嘅系淳朴年轻人在都市冲击下嘅无措;都有人分析出资本同流量嘅强大同冷酷无情。

    接触过庞麦郎嘅人,总会提起佢嘅眼神——对话时,佢时常飘忽不定地睇向别处,无论接受采访,同Live House主理人对接演唱会细节,仲要是跟经纪人谈工作。经纪人白晓2015年第一次见到庞麦郎,就发现‌呢一点,“聊日时,佢会盯住正前方嘅一小团空气,不肯直视我嘅眼睛。”后嚟两人相处耐嘎啦,庞麦郎嘅眼神依然犹疑而躲闪。

    2020年底,庞麦郎在西安嘅一家酒吧演出。那场演出没有卖出一张票,场地入面只有稀稀拉拉嘅工作人员同走后门嚟嘅粉丝。演出结束后,庞麦郎穿过人群,目不旁视地往门外走。观众过嚟,“嚟,庞麦郎合个影”。佢就站定,睇向镜头,然后继续向前走。

    佢出‌酒吧,回到白晓家嘅卧室——那是老旧小区入面嘅一间次卧,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窄桌子,一个袋子入面放住佢喝过嘅百威啤酒罐——又乘高铁倒汽车,沿住蜿蜒嘅山路回到秦岭同大巴山之间嘅家乡汉中市宁强县南沙河村。喺那入面,佢将自己关进房间,视线入面空无一人。

    作为一个唱歌跑调、节奏混乱嘅歌手,庞麦郎嘅意外走红是媒体同网友最热衷嘅话题。

    有人在佢身上睇到‌乡镇青年嘅追梦励志剧;有人睇到嘅系淳朴年轻人在都市冲击下嘅无措;都有人分析出资本同流量嘅强大同冷酷无情,而喺2019年跟拍过庞麦郎嘅导演夏大朋,则睇到‌一个淳朴嘅农村青年,“如果你不将佢当做一个明星、歌手,而只是将佢当成一个有自己爱好嘅远房表哥,就可以理解‌——佢有一个自己嘅小世界。”

    但而家,佢嘅小世界出现咗意外。

    西安那次演出两个月后,喺自家门前嘅水泥地上,四五个警察将佢带走。3月11日,佢嘅经纪人白晓发出一段七分多钟嘅视频:“庞麦郎先生已经住进‌精神病院。”

    01 庞麦郎宇宙

    呢一次生病住院以前,佢嘅主业从在Livehouse演出转向‌直播。以往人哋常在演出视频入面睇到嘅身体摇摆、目光犹疑嘅庞麦郎,而家加‌一层滤镜——佢出而家‌直播镜头之后。

    直播等佢同嘲讽者短兵相接。

    其中一个声音沙哑嘅男人,点开直播间就说,“下面(评论区)入面嘅黑粉叫我嚟闹你,但是庞麦郎老师,我真是太钟意你嘎啦。”

    佢拖长‌“太”字嘅发音,接住讲出一个子虚乌有嘅混乱故事:在庞麦郎嘅演唱会上,佢打算逃跑,12个保安追住佢都没有抓住。“12个人都没抓住我!”佢大声强调。

    但呢个挑衅者没有引起直播间主人嘅愤怒。“真嘅吗?”庞麦郎坐在椅子上,脸上挂住含义不明嘅微笑,轻轻地问‌一声。“年轻人,我劝你耗子尾汁”,白晓赶紧圆场,结束‌这段对话。

    一个流量同资本嘅弃儿:当“庞麦郎”变成“庞明涛”

    庞麦郎在直播中连麦,评论区入面不停刷过”哈哈哈哈“。

    直播持续‌两个多月。每日,数百上千嘅观众嚟到佢嘅直播间,重复最多嘅系数个“哈”字连起嚟嘅嘲讽,然后是一句劝告,“快到电子厂上班吧”。仲有人翻出佢5年前就被反复质疑嘅点,“点解说自己是台湾人,不认自己嘅父母?”滤镜下,大眼睛尖下颌嘅女主播连麦,“有没有想嫁畀庞麦郎嘅人?庞麦郎就是你嘅新郎!”接住,佢放起张宇嘅《畀你哋》。

    无论白晓,仲要是睇过直播嘅观众都可以证实,庞麦郎从没有为呢啲调侃发过火——佢不爆粗口,不怒而离场,只是坐在镜头前,挂住含义不明嘅微笑,沉默,任由白晓回答问题或切换连麦者。

    “佢听不懂呢啲问题嘅”,发完上述那段七分多钟视频嘅几日后,白晓对全而家解释说。

    最近一两年,佢发现庞麦郎嘅神情时常游离,有时佢夸奖庞麦郎歌词写得好,后者就跟住重复,“写得好,对,写得好。”如果对话太复杂,庞麦郎就点头,“对,对,对。”

    “佢总是戴住口罩,总是在回避问题,”2018年跟拍过佢嘅纪录片导演章子昂对全而家回忆。如果拍摄者隐晦地问,大家点样睇待佢嘅表演同音乐,佢就畀出官方回答,“大家钟意我,我都希望做出更好嘅歌畀大家听”。章子昂觉得,呢种回避“可能只是佢对于公众人物应该点样表达嘅一种偏执,佢有一套自圆其说嘅说辞。”

    在采访度,喺镜头下,唯一能等佢滔滔不绝嘅就是关于音乐创作嘅故事——比如那双红色滑板鞋,是佢刚到汉中打工时花‌一百多元买嘅,佢花‌好耐才揾到这双令人满意嘅鞋子,喺月光下跳舞,影子如同爪牙一样在地上爬动;比如《陌生嘅魔术师》,男孩嚟到小镇,喺晚上表演‌魔术,佢去过好多地方,有城市都有小镇,但最好嘅表演就喺小镇,佢出其不意地畀‌观众惊喜。

    只有在呢啲时刻,庞麦郎破碎嘅回答才能被粘成一个完整嘅故事。

    更多时候,佢用歌词记录住呢个只有自己居住嘅,有啲哥特色彩嘅王国。喺《惊险小说》入面,“我听到仓促嘅脚步声,我听到陌生人在喊,你往边入面去,这入面是罪恶之城。”在《旧金属》入面,“所有人嘅目光都匪夷所思,所有人嘅话语都系关于我。”

    章子昂钟意呢啲歌词入面嘅诗意,比如《陌生嘅魔术师》,“佢可能将自己都带入其度,仿佛自己都身处幻想出嚟嘅童话世界。”

    “庞麦郎宇宙”已然建成多年——佢在日记本入面为全国292个城市另起新名,陕西是孟加拉斯图,汉中是加什比克,宁强是古拉格,北上广深分别是约西入面约、华耶同图、菲尔吉斯、可西可比。喺2017年《新京报》嘅采访入面,佢一口气能背出一长串。

    渐渐地,虚构世界侵蚀‌现实。

    到2019年,庞麦郎嘅房间入面多‌一百多页打印出嚟嘅文件。喺没有分行嘅一长段繁体文字入面,佢写下自己嘅“建国宣言”;结尾,佢盖上“什尼俹克·約瑟翰·龎麥郎”嘅红色印章。到2021年1月,佢用整齐嘅小字在一页半嘅信纸上写下一份“申请书”,希望做国家总统。

    《上游新闻》报道,2020年9月前后,根据村干部得到嘅消息,派出所打嚟‌电话。“佢畀人家警察说,佢马上要出国,要当总统嘎啦。”村干部说。不耐,庞麦郎嘅父亲以检查身体为由将佢呃进精神病院。随后,庞麦郎被确诊为精神分裂症。

    02 同现实世界偏离91公分

    在南沙河村,庞麦郎就成‌“庞明涛”——这是佢嘅本名。

    边怕是“总统”都要被纳入这入面嘅评价体系,于是年近40嘅村民庞明涛最先被提及嘅标签就是单身未婚,而父亲对佢最大嘅期待都是娶个媳妇生个娃。

    庞明涛似乎都住急。2019年末接受北青记者采访时,庞麦郎嘅妈妈说起,佢为自家屋子嘅破旧发过火,“家入面没有装修,房子破,不好找媳妇”。这三间2003年修起嘅房子在汶川地震以后开始漏水,庞明涛外公所写嘅“日地师君亲”嘅字条都沾‌水,客厅入面只有沙发、桌炉同电视机。半年多以前,电视机仲坏嘎啦。

    白晓能观察到佢对异性嘅渴望。虽然庞麦郎直播连麦嘅时候话少,但遇到女主播,佢总会热情一啲。一次,一个长得挺好睇嘅女主播同佢聊日,庞麦郎嘅话突然多起嚟,佢一连串地报出自己家嘅地址,讲畀佢要坐高铁到宁强南站下车,再点样去南沙河村,“我接你,你做我女朋友,我爱你。”当时同佢一齐直播嘅系一位艺名叫柏然嘅网络歌手。柏然感受到气氛不对劲,打算结束连麦,庞麦郎急嘎啦,打开佢嘅手,仲要踢‌佢一脚。

    但庞明涛对择偶嘅渴望同父母说嘅“成家立业”没乜嘢关系。喺断断续续嘅对话入面,佢从嚟没有向白晓、柏然提过对稳定家庭生活嘅渴望。“或者是更原始嘅渴望吧,”白晓猜测。

    一个流量同资本嘅弃儿:当“庞麦郎”变成“庞明涛”

    庞麦郎嘅父母种田为生,虽然呢啲年儿子总是住在家度,但佢哋并唔明白佢嘅情绪为何越嚟越不稳定。

    在庞麦郎开始写作《我嘅滑板鞋》嘅同一年,法国导演杰赫米·克拉潘(Jérémy Clapin)拍摄‌动画短片《91公分之外》——短片主人公亨利受到一粒15吨重嘅陨石影响,从此佢嘅世界同现实世界偏离‌91公分。

    在“偏离”汉中市91公分嘅“加什比克”,庞麦郎对诸多事务都有自己嘅理解:佢执住于“国际化”,于是出奇地钟意英文,房间入面留下嘅啤酒罐都系写满英文字母嘅百威;佢坚持自己作为国际巨星嘅身份,边怕观众寥寥,都不想降低演出票价;佢坚信北京有呃子,于是即便全国巡演,都十分抗拒去北京。

    在采访度,问题同答案之间都时有偏离。2019年底,记者梁婷在西安鼓楼嘅肯德基第一次见到庞麦郎。两个多个钟头嘅采访入面,每一次回答几乎都伴随住长时间嘅沉思、停顿同转移。“我问佢,你到西安几耐‌?佢会回答,我老嚟,老住在这边,”梁婷记得,嗰日,佢嘅采访对象总会将问题换个方向,然后自顾自地答落去。“佢有啲似我采访过嘅边缘人群,”梁婷讲畀全而家。

    “我在采访结束都没有弄懂佢到底在想乜嘢,不过我觉得都没有必要弄懂佢在想乜嘢,”纪录片《庞麦郎嘅夏日》导演夏大朋对全而家说,佢能感受到庞麦郎写歌、唱歌时嘅快乐,佢将庞麦郎比作远房表哥同多年未见嘅小学同学,睇上去平平无奇,衹不过“你同佢呆耐嘎啦,会发现佢有时候仲偷偷地画画,或者有一啲外界睇嚟有啲匪夷所思、甚至好可笑、好幼稚嘅嘢——但这是佢生活嘅出口,佢要靠住呢啲嚟打发时光,满足自己嘅精神需求。”

    除咗创作同出名嘅故事,庞麦郎好少用个人化嘅经验诠释自己。多数时候,佢嘅回答躲在嗰啲抽象表述嘅背后——嘲讽、谩闹佢嘅人是“不懂流行音乐”;自己嘅音乐是“超时代嘅作品,但更重要嘅系同时代一齐进步,一齐改变”;而演出可以“保障我哋嘅经济、我哋嘅生活、我哋嘅消费可以持续”。于是佢嘅话语虽然没乜嘢意义,但同普通人都没乜嘢不同。

    但世界对佢嘅诠释歪打正住地涌嚟。

    2015年1月《人物》杂志嘅报道入面,最初为庞麦郎包装出《滑板鞋》嘅华数唱片公司说,庞麦郎咁样嘅人“我哋见太多嘎啦,有嘅草根就有那么偏执,就需要个念想做支撑”,佢伪造嘅出生地、出生年月,头皮屑同抖动嘅马桶成为笑柄。接下嚟,人哋睇住庞麦郎嘅热度掉落去,然后提问“时间会畀佢答案吗?”于是,佢又成‌流量同资本嘅弃儿,同情嘅眼光入面巡演,迎接稀稀拉拉嘅观众。

    导演贾樟柯在佢嘅身上睇到‌小镇青年嘅孤独:“《我嘅滑板鞋》将我听哭嘎啦。时间,时间,会畀我答案,多么准确嘅孤独啊。”而主持人窦文涛感受到心酸,“一个青年最大嘅梦想不过是一双滑板鞋,佢在得到这双滑板鞋之后,是那么嘅开心,呢种开心等人感动,都等人心酸”。

    2020年,歌手吴克群约庞麦郎做访谈,到佢嘅家乡拍摄,仲要为纪录片配上‌自己写嘅歌曲《摩擦》:“英雄勿论嚟自何方,只要努力就有火花。”佢试图讲述一个草根歌手嘅励志故事:“有没有才华都系人哋认定嘅,而你一直在努力……在佢嘅房间入面,我能感受到佢想走到全世界。”

    一个流量同资本嘅弃儿:当“庞麦郎”变成“庞明涛”

    吴克群认为,佢在庞麦郎嘅眼中睇到‌走向世界嘅渴望。(图源:吴克群嘅纪录片《你有哭住说过谢谢吗?》截图)

    但吴克群表达嘅努力,似乎同庞麦郎嘅努力同样隔住91公分嘅距离。喺庞麦郎嘅房间入面,吴克群没有问过墙角落‌灰尘嘅蓝色吉佢是点样回事。其实,噉是庞麦郎上中学时坐车去镇上买嚟嘅吉佢,是佢实现音乐梦嘅努力之一。但至今为止,佢并没有学会弹吉佢,都没学过乐理。

    这并非懒惰——庞麦郎嘅父母时常睇到佢在桌前努力地写作,佢将歌词写在笔记本上,打印出嚟放喺文件夹入面,随时哼唱权当创作,不忘感慨,“无敌啊,今日嘅创作无敌啊。”一位同村嘅老人曾路过佢飘住淡绿窗帘嘅窗前,睇到佢在房间入面自得其乐地唱歌、跳舞,有时候佢步行下山,到公路边上嘅小卖部入面买零食,老远地叫佢一声“婶”。

    婶没睇出佢有乜嘢不正常。

    03 “总统”住进“古拉格”

    “同佢相处几年,你发现过佢有第啲异常吗?”2020年春节前一个多礼拜,庞麦郎嘅父亲庞怀德喝‌些自家酿嘅苞谷酒,小心翼翼地对白晓问出‌呢个问题。

    冬日日寒,几个人围坐在架住圆桌嘅火炉前,柴火噼噼啪啪响,纪录片导演张景百惠开住摄像机,而男主角庞麦郎已经回到隔壁嘅卧室睡觉嘎啦。“就是不爱说话,佢越嚟越压抑自己,”白晓试探住说,佢随即对住镜头露出抱歉嘅微笑,要求导演关掉摄像机。

    咁样抱歉嘅微笑而家都时常出而家庞麦郎父母嘅脸上。2021年3月12日,佢嘅母亲曾对《红星新闻》记者说庞麦郎打过父亲嘅手臂。隔日庞怀德就否认‌:“没有打过,我都乜嘢都唔会讲畀你哋嘅——而家我要保护好佢(庞麦郎)。”

    在山坡上嘅三间平房门口,庞父拿出苞谷酒,庞母炒菜煮饭,如同庞麦郎在家时一样友善地招待呢一波上门采访嘅各路记者。但呢次庞怀德变得更加沉默,佢唯一肯承认嘅,就是儿子嘅饭量日渐变小,身体日渐消瘦。

    60岁出头嘅庞怀德要下地干活,每日早上都要食一大碗面条,庞麦郎嘅饭量却连父亲嘅一半都不到,食几口就不再动筷子。日子耐嘎啦,佢变得更瘦嘎啦。6年前,佢认识白晓嘅时候有130多斤,而家成‌80多斤,一对眼睛显得更大,笑起嚟眼神明亮。

    佢日渐沉默。演出不多嘅2020年,佢总在家住住,有时在门前晒太阳,橘猫就跑嚟蜷缩在佢脚边。但多数时候佢躲在房间入面,房门紧闭,即便是食饭嘅时候都好少同父母交流。

    在沉默入面,佢逐渐生出疑虑嚟。

    呢一年春日,佢开始怀疑母亲在自家嘅食水入面下毒,不止一次地指控年过六旬嘅母亲是杀人犯。佢买嚟方便面、饮料同第啲零食,有时连住七八日拒绝食饭,以防被害。

    佢会对母亲猛地抬手威胁,都举起过凳子,只是没有抌落去。庞母对一位亲戚偷偷摸过眼泪:佢在灶台附近干活嘅时候,儿子突然走过嚟,不由分说地扇‌佢一个耳光。今年3月1日早上,庞怀德在厨房入面烤住火,起床后嘅庞麦郎拿起房门口嘅木凳,从身后抌到父亲嘅手臂上。

    呢种暴力不像是力量嘅展示,都同控制无关。打过之后,庞麦郎若无其事地玩手机、晒太阳、哼歌跳舞,似乎无事发生。初春呢一次对父亲嘅袭击过后,佢放下板凳,去镇上赶场嘎啦。

    300多公入面外嘅西安,经纪人白晓都时而受到庞麦郎嘅袭击。2019年冬日,喺洛阳唐Live house,演出开始前十几分钟,主理人突然听到庞麦郎同白晓所在嘅二楼房间入面,一个玻璃瓶在地上摔碎嘅声音。

    紧接住,主理人睇到白晓从房间入面冲下嚟,眼皮上红‌一块——佢喺度帮庞麦郎整理头发时不小心碰到‌佢嘅眼睛,于是庞麦郎突然用手指戳进经纪人嘅眼睛,长指甲将佢嘅眼皮戳肿。待佢走Livehouse,有人睇到白晓在园区门口,捂住眼睛蹲下。

    嗰日,庞麦郎独自完成‌演出。登台之前,白晓接到‌佢嘅电话,“你在边呢?”佢似乎忘‌啱先嘅突袭。

    这并非唯一一次冲突,但白晓不愿详细讲述,都没将呢啲事讲畀庞麦郎嘅父母。去外地演出,白晓有时要同庞麦郎住在同一个房间,前者会买一将刀藏在枕头下面,回程上高铁前再丢掉。

    呢啲旅程等白晓紧张,佢时常紧张得失眠,又患上‌偏头痛——有时候,庞麦郎穿戴整齐地企喺床前,若有所思。“你盯住床,盯住,想象日空入面有一片云,”白晓对全而家努力描述嗰种感觉,“但那片云是真嘅,然后那片云彩突然变成‌你旁边嗰个人嘅脸,系想杀掉你嘅人。”

    到‌食饭嘅点,庞麦郎往往会睇好多家餐馆,仔细辨别边一家嘅食水没有下毒;如果是出行,佢会小心翼翼地提醒白晓,要佢绕开某啲可能被“盯上”嘅地方。

    2018年,发现庞麦郎状态不对劲时,白晓曾试图联系庞麦郎嘅父亲,但电话打到‌庞母嘅手机上,方言没听懂几句,却被庞麦郎发现嘎啦。对于白晓绕过自己联系父母嘅行为,庞麦郎大为恼火,要求白晓唔好再咁样做。

    2020年底嘅那次入院只持续‌3日,随后庞麦郎就以演出为由,执住地出院嘎啦。

    而2021年1月29日这日,白晓同庞怀德互相试探住,解释清‌庞麦郎在彼此生活入面嘅失常。一个月以后,喺板凳抌到庞怀德手臂嘅嗰日,四五个警察一齐到庞麦郎家入面接佢。预计中嘅反抗没有发生,佢顺从地坐进车入面,住进‌宁强嘅精神病医院——呢一次,佢没再提前出院,隔几日,医生建议前嚟探望嘅家属唔好同佢见面。

    这或者是“古拉格”最接近古拉格嘅时刻。

    04 “加什比克”嘅音乐信徒

    入院前,庞麦郎嘅最后一次演出在西安一间名为“未嚟俱乐部”嘅酒啦。

    演出前一周,佢发出海报,宣布自己将喺现场首发新歌《你点解钟意木乃伊》。但係直到开场前最后一秒,预售票数都系零。这并非今年才出现嘅窘境——2017年在云南昆明一家Livehouse,佢只有个位数嘅观众;而同年在河南安阳,有人拍‌短视频,标题是“庞麦郎开个唱:仅7位观众,现场依然摩擦”。

    一个流量同资本嘅弃儿:当“庞麦郎”变成“庞明涛”

    2019年Aha视频拍摄嘅纪录片入面,庞麦郎同白晓靠网贷巡演。(图源:视频截图)

    在未嚟俱乐部嘅呢场演出,佢不需要支付场地费,票房双方三七分成,俱乐部分30%。上一次嘅演出在疫情结束不耐,几十个听众聚在舞台前,跟住《滑板鞋》嘅旋律哼唱。

    但2020年岁末嘅呢个夜晚,庞麦郎没有赚到一分钱,于是在酒吧后厨嘅小桌子上,佢沉默地坐下,食完‌酒吧工作人员做嘅咖喱饭——这是这间酒吧唯一提供嘅食物。其实台下都并非空无一人。酒吧嘅五六个工作人员,加上几个没买票嘅粉丝,成‌为数不多嘅听众。

    庞麦郎是钟意舞台嘅——虽然佢好少互动,跟不上节奏,咬字都唔多清晰,但每一个同佢巡演过嘅人都知道,佢演出穿嘅衣服总是整整齐齐地叠起嚟,放喺背包入面。边怕平时穿嘅T恤几日不换,佢嘅演出服都永远干净,以配合佢热爱嘅灯光、音响同舞台。

    庞麦郎都有自己嘅粉丝。好似贾樟柯或者吴克群一样,佢哋从庞麦郎嘅歌词同演唱入面睇到‌自己嘅故事。“当你想知道呢个人系咪有你嘅影子,佢都有你嘅影子,”在2018年嘅一段采访入面,白晓如是说。为‌经营庞麦郎,佢在过去几年赔‌不少钱——就喺上年,两人按照当年那双滑板鞋嘅原型,用头层牛皮做出300多双鞋嚟,结果只卖出一半,赔‌几十万。但呢个经纪人始终认为庞麦郎做出嘅系真正嘅好音乐,佢坚持认为庞麦郎是呢个时代嘅梵高同海明威。

    当然,即便是在酒吧入面,都没有人能认同呢一点,“如果是真嘅钟意音乐,没有人能忍住不去学乐理——好似作家一定会研究人哋嘅作品,画家会研究人哋嘅画法一样,”一个工作人员说,但佢在庞麦郎写下嘅歌词入面睇到真诚。

    在未嚟俱乐部,这份真诚等一位乐队鼓手甚至原谅‌庞麦郎令人迷惑嘅演唱节奏,决定成为佢嘅粉丝,“你可以用独特、反叛去定义佢,但你最好唔好定义佢。”嗰日晚上,佢睇住庞麦郎沉默地走出酒吧,“在佢自己心入面,佢肯定是个国际巨星。”

    “要说有病,我哋这行不正常嘅人太多嘎啦,喺框定好嘅社会入面做不该做嘅事是唔系不正常?我都有病,都有病。”酒吧嘅老板对全而家说。酒吧昏暗嘅灯光下,长发及腰嘅男鼓手起劲地打拳皇,戴住鼻钉唇钉染住黄发嘅年轻人正要面试酒保嘅工作——庞麦郎不可一世嘅神情边怕在别处是个笑话,喺这入面都唔会显得太过怪异。

    而病人庞麦郎时常走上观众稀少嘅舞台,逗笑其中一部分人,再打动另一部分人。

    在采访时感到隔阂嘅章子昂都曾被舞台上嘅庞麦郎打动。

    那次在杭州嘅演出,庞麦郎随住音乐舞动、歌唱,但都目光游移,难掩不安同紧绷;台下,观众嬉笑声不断,大部分人都在录视频,录完后,要么发朋友圈,要么发畀朋友,“可能没人在真正喺度听佢唱歌”。直到庞麦郎唱到《我将停留在边入面》时,观众开始被带进去一点,不少人放下‌手机,鼓掌。章子昂睇到,台上庞麦郎嘅眼眶都已经泛红。

    (张依依对此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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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03-22 22: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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