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蹦迪班长”（ID:MrSugar008），作者：村花，转载经授权发布。
二十年前嘅四月，《情深深雨濛濛》在内地播出。
而另一部现象级热播剧《流星花园》，也开播于2001年。一时间，不知几多正逢花季雨季嘅少男少女，被这两部剧接连撩拨心弦。那年夏天嘅电视机同音像店，被这两部剧嘅主题曲插曲所统治嘅盛景，成一代人嘅集体记忆。
而家，当年嗰啲追剧嘅少男少女，已经走校园多年，喺社会上摸爬滚打已耐。喺时间嘅流转度，呢一代人谈论爱情嘅语言也出现咗当年不曾有嘅词汇，比如“PUA”“舔狗”“绿茶婊”等等。
而当佢哋再睇《情深深雨濛濛》，以而家嘅价值观来解读，好多人惊呼依萍是反PUA大师第一人，畀如萍打上绿茶嘅标签，锤死何书桓渣男身份，而杜飞则成全剧唯一嘅人间清醒。
好玩之余，更多人在感叹童年以及青春时期碎一地嘅三观。
但係细究因果，呢个睇起来以爱情为主题嘅作品，事实上却是借用依萍嘅第一视角讲一个父权凝视和自我脱出嘅亲子故事。
这远远比“碎三观”，更能显露出这部作品嘅内在力道。
1.琼瑶晚年嘅自我和解之作
琼瑶对《烟雨濛濛》嘅评价是，沉重而凄凉。
呢个评价是好中肯嘅。
《烟》呢一版嘅结局惨烈至极，如萍自杀，书桓出国留学，方瑜做修女，尓豪离家，梦萍堕胎，雪姨带住尔杰卷款逃走，妻妾成群嘅陆振华最终孤独嘅老死在医院病床上。
成个故事充满一种少年人莫名嘅中二——受到伤害后不肯同世俗和解嘅壮烈悲凉。
《烟雨濛濛》度，举枪自杀嘅如萍
写这本书嘅时候，琼瑶还好年轻，二十五六岁，如佢所言，“对人生，充满奔放嘅热情和压抑嘅愤怒”，佢将呢啲热情和愤怒细腻地表而家《烟雨濛濛》里。
到晚年，琼瑶自己也不满意这版嘅结局，所以才有《情深深雨濛濛》嘅第二次改编。
如果说《烟雨濛濛》是琼瑶年轻时期嘅自我投射，热烈、愤怒又义无反顾，噉么《情深深雨濛濛》则可以睇作是琼瑶老年时期同自我嘅一次和解。
所以在呢一版度，佢完善依萍嘅性格，修改如萍嘅人设，让佢同依萍势均力敌，为如萍创造杜飞，畀嗰个曾经活得灰扑扑嘅自杀少女一点人间嘅暖意，并为陆振华创造李副官一家，用彷如老娘舅般嘅现实惨案来丰满一个末路英雄人物嘅血肉，而且还仁慈地畀每个人物一个世俗圆满嘅结局。
无论是书还是剧，依萍对于书桓嘅吸引力都系致命嘅。何书桓在雨夜遇到受伤嘅依萍，佢身上展现出来嘅嗰种即脆弱美丽又高傲坚强嘅故事感，深深地吸引何书桓，好似是新闻记者对于特稿嘅极致渴求。
而呢种复杂瑰丽又吸引人探寻嘅故事感，正系黑豹子陆振华畀依萍嘅，系一个父亲赋予女儿嘅性格底色，是写进依萍人生脉络里嘅叛逆和反抗。
睇似两个人嘅爱情，其实处处充满第三个男人嘅影子（唔系）。
所以表面上睇，《情》系一部三男四女嘅多角交叉爱情故事，但係这部剧从黑豹子军阀时代嘅故事起，到一代军阀死于抗日战争后开始收尾，黑豹子陆振华大男主叙事无疑。
书和剧只是用依萍呢个第三者视角，对父亲呢个角色进行一种反凝视。
2.抗争父权和缺位嘅父爱
陆振华系一个典型嘅“家长”式人物，充满时代印记。
呢个家长并非指代普通嘅父母之辈，而是成个家庭乃至家族嘅“大家长”，对于家庭成员有住说一不二嘅绝对掌控权。比如《雷雨》中嘅周朴园，《金粉世家》中嘅金铨。
《情》嘅时代背景被琼瑶改设在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前夕，彼时黑豹子嘅军阀时代已经过去，他将自己对时局嘅无力感，化为对家庭绝对嘅掌控欲，并将呢种强势注入到陆家嘅每一个人身上，包括李副官一家人。
陆振华通过对金钱嘅控制，以及“挥鞭子”呢种从上而下嘅俯视惩戒行为，来确立自己对妻女嘅控制权，再三强调自己不容挑战嘅父权地位。
呢一版嘅《情》在介绍完陆振华年轻时四处抢亲嘅“风光”后，故事就从依萍要钱开始嘎啦。
开篇即系一次女儿对父权嘅激烈反抗，但比较不同嘅系，依萍控诉嘅重点是陆振华对佢们母女有抚育义务却不尽义务嘅行为，而非系咪定父亲嘅抚育资格。
这暗示依萍其实一直在渴求父亲嘅注视，并对父亲常年来嘅忽略和漠视感到不满和愤恨。而呢种暗示在依萍和父亲彻底和解之前，反复在和母亲、书桓嘅争吵中出现。
依萍痛恨和反抗父权嘅源头在于，佢从未真正得到过父亲嘅注视，反而一直被陆振华以控制金钱嘅方式来维系家长嘅威权，哩个使觉得陆振华对自己本就有抚育义务嘅依萍，喺自尊和心理上都难以接受。
所以在第17集度，依萍终于有机会一对一同父亲平等交谈嘅机会时，佢大声痛斥陆振华五年来对佢们母女嘅不重视，也是呢次谈话让依萍第一次对自己嘅父亲有更清晰嘅认知。
在陆振华终于知道李副官一家嘅存在嘅那一日，依萍在大上海唱一首无关佢和书桓爱情嘅歌，《自从离别后》。
这首歌象征住依萍同父亲嘅初步和解，佢第一次理解父亲，第一次试落去理解父辈嘅恩怨情愁。
依萍在渴求父爱呢件事上，先从怨恨、敌对、反抗，再到揭开李副官一家嘅秘密后对父亲嘅理解、释然，再到察觉雪姨嘅婚外情后对父亲产生嘅怜悯，最后在父亲要为自己出头找书桓问清楚分手嘅理由时，依萍突如其来嘅跪下，哭住恳求父亲唔好为自己丢失昔日黑豹子嘅尊严。
依萍并唔系因为不爱父亲而反抗父权，恰恰是因为深爱父亲却得不到应有嘅注视感到愤怒先至走向反抗。
从推翻父权到同父权和解，承认自己对父亲嘅崇敬同爱重，无论是书还是剧，琼瑶这条线写嘅都比依萍如萍三角恋精彩太多。
3.女儿们身上嘅父权烙印
事实上，呢种渴求父亲注视嘅心态在陆家嘅三个女儿身上都存在住。
众多儿女度，唯一得到陆振华悉心宠爱嘅人是依萍嘅姐姐心萍，因为佢长得最像白月光萍萍。
尔杰同心萍比起来，得到嘅只是父亲在金钱和管教自由上嘅放任，而心萍，却系喺用自己嘅影响力来反哺同陆振华嘅这段父女关系。陆振华溺爱尔杰，但并唔亲自管教他，陆振华珍视心萍，却肯听心萍管教自己收敛滥杀嘅脾性。
佢哋二者嘅区别就喺于，心萍是获得父亲注视嘅人。
呢种情况在如萍和梦萍嘅身上也有，佢们虽然有父亲陪伴左右，但却从未获得过父亲嘅注视，因为佢们长得并唔像萍萍，所以只比依萍多一点金钱衣食上嘅自由。梦萍更惨一点，如萍嘅性格善良温婉，但梦萍却是另一个雪姨嘅翻版，琼瑶在书里将梦萍称作“野性小美女”，是个“十足嘅太妹”。
一个“有钱嘅太妹”，多数是父母放纵嘅结果。梦萍不曾得到过父亲嘅注视，雪姨则更不系一个好母亲。佢将旧社会嘅那套做派照搬过来教养儿女，重男轻女，不管教女儿，只睇重女儿身上嘅有用性。
如萍念过大学，教养良好、模样靓，是可以待价而沽嘅上等筹码，因而雪姨总是为如萍张罗相亲。
而梦萍厌烦念书，沉浸于外界嘅新鲜刺激感，是个扶不起嘅阿斗，连当个工具人也不够格。
梦萍也深知自己呢一点，喺陆家，佢甚少有出头发声嘅时候，除咗数次在针对依萍呢件事上。
第12集，梦萍冲上去打依萍一个耳光，并唔系因为佢有多嫉恨依萍，而是为向母亲证明自己嘅有用性。
如萍也是咁，佢之所以选择自杀出走，是因为佢认为佢对于父亲、母亲和未婚夫三者嘅有用性消失嘎啦。订婚典礼嘅闹剧和放走母亲引狼入室嘅愧疚，让如萍同时遭到来自夫权、母权和父权嘅三重否定，佢彻底变成一个无用嘅人，于系喺绝望心碎中选择举枪自杀。
呢种认知其实系非常旧式且老派嘅，如萍虽然念圣约翰大学，是林语堂嘅校友，但佢并未生出自主嘅意志，仍系一个仰望父权、渴求父亲注视嘅小女子。
在依萍曝光李副官一家和可云事件后，陆振华再次将鞭子拿出来，确立自己嘅权威，雪姨、尓豪包括劝架嘅如萍，无一人幸免。喺大儿子没用小女儿更没用嘅情况下，是如萍再一次站出来。
佢先是向雪姨陈述一番“难道你要放弃自己多年经营嘅局面便宜依萍母女”嘅大道理，接住又去平息陆振华嘅怒气。
噉就是如萍在呢个家嘅有用性。也系喺呢一集，陆振华第一次睇到如萍，并坦承“咁多年是我忽略你”。这是全剧度，如萍仅有嘅一个同父亲嘅温情画面。
短短几个字，就令如萍泪如雨下，是因为佢嘅有用性得到父亲嘅承认。佢被父亲赋予价值，佢为此感激涕零。
依萍用正面反抗来博得父亲嘅欣赏，如萍用温柔来等待自己被父亲睇到嘅那一日，相对之下，梦萍嘅“太妹”式表现就显得过于幼稚，喺两位姐姐嘅攻势下简直不值一提。
《情》里嘅三个女儿都喺度追求爱情嘅道路上遇见同佢们成长经历相似嘅命运。
依萍女为母刚，选择《呼啸山庄》式嘅报复，过分强调自我最终也自食爱情嘅恶果；
如萍仁懦无主，得不到父亲注视嘅成长经历让佢在爱情里嘅姿态无限放低毫无自我，最终也在追寻爱情嘅道路上覆灭自我；
梦萍在父母两边都不讨好，选择用非淑女式嘅极端悖逆成长，最终遭遇堕胎嘅厄运。
思前想后，呢种写入性格底色中嘅命运安排，恰恰就是父权赋予佢们嘅烙印。父女间嘅亲子关系实在系一个好微妙嘅话题。
在而家呼唤“阳刚之气”回归嘅教育背景下，好多人都忽略嘎啦，最需要父亲回归嘅角色，唔系男儿嘅成长，而是女儿嘅成长。
和三个萍比起来，出身健全家庭，享有父母全部注视，长成独立坚强性格嘅方瑜实在是佢们好好嘅对照榜样。
虽然琼瑶在《情》嘅后期笔力不济，缩减父女线嘅细节铺设，令依萍嘅人设走向落入下成，但中后期依萍性格中缺失嘅那部分圆润，也暗示应当是由陆振华嘅父爱弥补回来嘅，而非全然是爱情之功。
所以，依萍如萍也唔系在争夺爱情，而是争夺父亲嘅注视。
《情》嘅最后几集，陆家儿女们企喺陆振华嘅坟墓前，共同感伤一代英雄嘅正式落幕，感慨佢哋从未真正认识过自己嘅父亲。
从前嘅诸多愁怨和不解通通喺一抔黄土度，掩埋嘅掩埋，和解嘅和解。每个人都喺度破碎嘅父权里，重新揾到自我。
琼瑶作品中难得有审视亲子关系嘅剧作，这也是《情》嘅可贵之处。旧式三观下产出嘅爱情逻辑固然经不起细嚼，但剧中贡献嘅对父权和父女亲子关系嘅审视态度，却是国产剧至今少见嘅尖锐。
多年后再回首这部老剧时，好多人将剧中人物定性为渣男、绿茶、心机婊，这自然系一种“同时俱进”。
但将童年嘅经典推翻，未必意味住你就成长、成熟嘎啦。
而呢种“进”，也难说系一种进步，因为呢啲标签实在过于扁平化，情绪宣泄大于人物背后嘅行为逻辑，审美也过于粗暴单一，反而让人忽视爱情以外嘅讨论价值。
呢种对老作品嘅标签化解读，《情深深雨濛濛》并非孤例。呢种现象也暴露一个问题：
即便这部剧播出已经二十年嘎啦，但而家观众对于影视作品嘅欣赏同批判能力，喺价值观进步嘅鲜明对比之下，反而退化嘎啦。
何况，熟练掌握“绿茶婊”“舔狗”“渣男”呢一套话术嘅人，收获嘅也未必是理性嘅爱情观，更未必是足够幸福嘅爱情。或者还失去曾经向往过嘅浪漫情怀，奋不顾身嘅勇气。当年嗰个匆匆写完作业，打开电视追随这几个痴男怨女嘅少年，会钟意自己在多年后“成熟”成呢个样吗？
这二十年里，我哋到底是得到嘅多还是失去嘅多，只有自己清楚嘎啦。
cantonese.live 足跡 粵字翻譯
2021-04-13 15:3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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