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解而家嘅人凡事都要上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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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高低杠

编辑 | 华夫

排版 | Jasmine

“上价值”到底系乜嘢意思？

这段时间，“互联网行业黑话”成为不少人口中嘅笑话。明明使用日常用语就能说清楚嘅概念，却要硬译外来词、强行拼贴词，甚至由此产生‌一套新嘅说话方式。

喺众多段子嘅解构之下，呢啲黑话嘅荒唐之处系显而易见嘅。但也有不少人无奈地指出，黑话嘅盛行并非出于某啲人或群体嘅心血来潮，而系同呢个行业嘅内喺属性紧密相关，比如巨头垄断嘅现状、差异化竞争等等。

同时，呢啲样嘅“黑话思维”并唔局限于互联网，而系反映‌家阵时人某种普遍嘅语言组织方式。只要稍微观察一下舆论场和自己嘅聊天记录，就会睇到，就算系喺日常生活度，我哋都倾向于用抽象嘅术语来表达自己嘅状态和感受。换言之，“上价值”成为‌每个人嘅条件反射。

点解我哋开始用模板吵架‌？

如果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穿越到今日，但系能会惊喜地发现，自己嘅那句“未经反思嘅生活系不值得过嘅”，正逐步占领当代人嘅精神世界。边怕系最鸡毛蒜皮嘅生活细节，都要套上一层观点，提炼出一种意义。

而家嘅年轻人熟练掌握‌一套批判词汇：父母唔系父母，要讲成“原生家庭”；恋爱唔可以说恋爱，要叫发展“亲密关系”；八卦女明星嘅家庭问题，要上升到“东亚社会对女性嘅压迫”。总之，我哋睇到和遭遇嘅一切，都源于一个抽象嘅、普遍嘅体系，而通过对呢个体系进行认知，似乎就能将握问题背后嘅本质。

喺呢种情况下，个体细微嘅感受和差异，被置于无关紧要嘅位置。人迫切地希望将自己嘅生活装进一个更大嘅理论“筐子”里，以此来获得被睇到、被理解嘅感觉。比如，一个人可能会因为恋爱不顺利而迷茫失措，但只要将问题划分到“东亚社会”和“男性霸权”，就会产生一种奇妙嘅距离感，仿佛学者喺谈论自己嘅田野调查。

另一方面，则系“知识”被抬升到一个前所未有嘅高度。一啲学院派嘅概念，经由大众媒体传播之后，好快就渗透到我哋嘅日常当中——“内卷”出自美国人类学家吉尔茨嘅生态研究，“规训”来自福柯对于权力结构嘅分析，而“原生家庭”则系心理学术语。

但问题系，呢啲概念来源于对社会现象嘅总结和提炼，却无办法倒推回去还原我哋嘅生活。

知识青年最大嘅幻觉，就系自己有知识

喺科学领域，就算系争议再大嘅问题，也系严格按照“公理化”嘅方法来讨论嘅。研究者默认一系列基本嘅公理，喺众多术语嘅内涵上达成共识，然后以此为基础展开争论。

就以劳拉·穆尔维喺上世纪70年代提出嘅“女性凝视”嚟讲，佢来自对弗洛伊德、拉康等前人理论嘅反思和批判，绝非一拍大脾产生嘅概念。

但係，喺日常“上价值”嘅过程度，我哋却对用到嘅术语缺乏起码嘅共识。比如一度占据社交话题中心嘅“内卷”，几乎喺每个对话框里都有不一样嘅含义。喺呢种情况下，内卷呢个词几乎不可能增进人对自己、他人和社会处境嘅认知，更别说导向乜嘢行动和改变嘎啦。 通常嚟讲，任何严肃嘅理性讨论都应具备两个条件：区分事实和观点、感受同判断。这也系需要专门训练才能获得嘅一种能力。衹不过，嗰啲空洞嘅大词，总系同个人嘅体验和情感彼此缠绕，呢啲让我哋好难分辨，呢啲概念系否真嘅可以准确概括我哋嘅处境，又或者剩只系满足‌我哋想要表达嘅需求。

有运营过知识类社群嘅群主曾经感慨，群里关于“阶层固化”嘅讨论，一般好难产生有营养嘅内容。好多人虽然热衷于使用呢个术语，但对于当下社会“阶层”系点样划分嘅、又“固化”到乜嘢程度等问题不甚认识，因此发出嘅言论大多系从自己嘅经验出发，又以自己嘅感受告终，变成‌一场哭惨大会。

既然“上价值”无办法增进我哋嘅认识，噉样佢嘅意义到底喺边？佢系否剩只代表‌我哋嘅脆弱和焦虑？

“上价值”带来‌乜嘢？

正如睇上去荒唐可笑嘅“黑话”有其深层次嘅发生机制一样，“上价值”也同当下人嘅生存处境有关。至少，喺呢个普遍不确定嘅时代，凡事同概念挂钩，能让我哋嘅生活睇上去更有规律、更好理解。

从认识论来睇，“上价值”呢种思维方式，本身来自人类呢种“理性动物”对确定性和规律性嘅偏好。这系一种始于农业文明，并喺启蒙时期发扬光大嘅思想倾向。而家一切都喺度飞速变化，个人嘅头脑却极其有限，我哋对确定性嘅需求唔系减弱、而系增强嘎啦。

我哋无办法应对生活中层出不穷、没有任何先例可循嘅问题，倒不如将生活分门别类，装进学者们早已确定下来嘅概念“筐子”里。

无论系“亲密关系”，仲要系“原生家庭”，都已经有‌无数令人信服嘅解释；而人类学家项飚提出嘅“重建附近性”，让你产生一种去隔壁买早餐也好重要嘅感觉。咁样，我哋就可以避免让自己有限嘅理性同生活无限嘅不确定性正面相撞，从而为我哋带来安全感。

 ©️Evelyn Bencicova

但係，呢啲样嘅“错觉”唔会让我哋一直快乐落去。“上价值”嘅过程度，我哋所挪用嘅大量概念，终究无办法成为用以解释和改造生活嘅力量。或者，认清并接纳自己喺世界面前嘅有限性，并喺呢一有限性嘅基础上，明确自己能够改变和唔可以改变嘅嘢，先系我哋走向强大嘅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