氪金 | 一个出生喺上海嘅广东人决定做快递，今年亏‌近10亿

文 | 任雪芸

编辑 | 尚闻多、郑怀舟

1993年，一个22岁嘅小伙子喺香港街头，自己背住货物骑住自行车，呢个初出茅庐嘅青年开启‌快递生涯。嗰个时候仲未有快递一说，喺香港，更加流行嘅说法叫“速运”。

呢个出生喺上海，7岁就移居香港嘅顺德人，呢一年拿住从父亲那借来嘅10万元，回到‌广东老家注册‌一个公司，王卫同顺丰嘅快递神话就此开启。

2003年SARS疫情嘅机遇，让中关村嘅刘强东将所有业务转为线上，同期马云做出‌淘宝，而王卫则喺疫情重灾区广东买起‌飞机，开启‌高端快递之旅。

时隔十三年，同样嘅剧情又一次发生喺‌快递行业之上，疫情加速‌快递行业嘅洗牌。早已坐稳国内快递一哥位置嘅“顺丰”再次依靠疫情，进入‌二次爆发期，巨额定增收购嘉里物流无疑是国内快递行业最为高光嘅时刻。

但係，剩只唔到3个月，顺丰就从天堂坠落地狱，黑天鹅来嘅系咁之快。

加盟商嘅奠基

价格战下，所有人都喺度裸奔，而呢场战役由来已耐，即便是最会赚钱嘅顺丰也疲惫唔堪，快递行业嘅枝叶喺膨胀中消失殆尽。

“赚唔到乜嘢钱，但是好辛苦。我称唔上乜嘢老板，就系一个承包‌一个片区嘅快递员。”身喺武汉嘅姜楠曾经系一个中通、圆通、申通嘅快递片区承包主，幸运嘅系他早已逃离“内卷”嘅鏖战。

“2019年，中转部畀一级网点一件快递嘅费用是1块7毛多，一级网点畀承包区嘅费用是1块。”据姜楠回忆，当时他所喺嘅片区业绩最好，一日能有1000件快递，但快递小哥投一件只赚6到8毛。

根据公开数据显示，散客付畀通达系嘅快递费用一般一单喺10元左右，噉点解快递员嘅收入却咁绵薄？

快递行业运营模式简单，但却系一个“层层吸钞”嘅链条，根据商报网调查显示，一件快递需一般通过揽件、中转、派送这三大流程才能到达消费者手度，而这三大过程度，10元嘅费用又被七个环节所瓜分：收件快递员（1.6元）、总部面单费（1元）、揽件网点（3元）、中转费（2元）、分拨中心运费（0.3元）、派件费（1.5元）。

数据来源：商报网

1.5元嘅派件费接近姜楠口中一级网点嘅1.7元，接下来嘅环节又系一轮收割。“一级网点嘅加盟费一般百万起步，佢哋只用出车和场地，将中转部嘅快递拉到自己嘅场地，然后畀承包区，换而言之，承包区将平摊一级网点嘅所有费用。”

中转部收取嘅承包费（月费）、包仓费（发快递嘅费用）、建包费（按省分包）全部由承包区分摊，投诉所赔付嘅费用都系承包区承担。唔过，姜楠讲畀转载，承包区会将赔付费施压畀快递员。

由此计算，上述片区嘅快递负责人月收入喺1.8到2.5万元唔等，但还要面临投诉等扣费问题。“投诉是家常便饭，根据2019年嘅费用标准，一个月罚9000多都算少嘅，仲要赚乜嘢钱？”

2019年，姜楠走‌多年深耕嘅快递行业，30万转出‌他负责嘅片区。正系呢一年，具备成本优势嘅中通主动采取价格策略，通达系各家流血应战到当年7月，后续才通过谈判将价格升回到2.5元左右。

小玩家挑起嘅价格战这才迎来‌真正嘅玩家，睇似混乱嘅战局，其实目嘅好简单——行业出清。2019年上半年，快递CR6（件量口径）接近78.5%，CR8（收入口径）来稳定喺81.5%-81.7%，二三线快递退出留下嘅市场份额基本瓜分殆尽。

无论巨头点样“流血”，价格战嘅出局者唔系前赴后继嘅从业者就是二三线快递公司。“谁先涨价谁先死”已经成为‌快递网点默认嘅潜规则。

加盟商可以分摊或是代替通达系承受价格战嘅亏损，低成本嘅扩张撞上电商红利期之下，快速增加派送量后规模效益明显，运输成本自然大幅下降，而加盟商则要自负盈亏适者生存。

数据来源：国家邮政局

“以直营嘅顺丰为例，18块元收一个件，快递员唔分钱，然后进网点进中转到喺进网点，呢啲都系自己直营，就是说中途嘅运转费用17元都系由顺丰承担，最后快递员派件为1元。

中通收10元/件，承包区收取6.5元，一级网点平均5毛/件，加盟店承包区睇似赚嘅更多，但是所有嘅责任喺进入派件网点前都由自己承担。”姜楠揭示‌承包片区嘅生存规则，相比起顺丰，快递员派件收入低，发件承担责任重是加盟制承包区嘅常态。

新老电商嘅缠斗

而家呢种加盟扩张嘅优势正喺度反噬成个行业。

“四通一达，中通最好。毕竟这是阿里入股最早嘅一家。”姜楠认为阿里对中通嘅资金支持只系一方面，更深层次嘅系其背后电商平台嘅力量。“当时淘宝嘅系统可以直接和中通系统对接，下单就能出快递单号，商家自然选择中通。”

除咗加盟商嘅助攻，通达系背后嘅资本支持才是佢们出手价格战嘅底气，当然这或者都系价格战嘅根源。目前中国电商嘅渗透率已经达到‌37%，喺其背后衍生出嘅物流需求将直接影响快递公司嘅业务规模。

数据来源：天眼查

“而家系一个爹，多个儿子嘎啦，所以中通发展也变慢嘎啦。”姜楠口中嘅变化实际上就是电商渐渐深入棋局之后带来嘅同质化，呢是爆发价格战嘅第一原因。通达系均以电商件为主要需求、以加盟制为商业模式，同质化程度高。公开数据统计，四通一达嘅电商包裹占到其快递业务量嘅70%。

若电商总需求趋于稳定，则背靠电商支持嘅快递企业则会获得更稳定嘅流量支持，而越激烈嘅市场竞争又会畀电商巨头们带来更多嘅选择。而家电商逼快递企业战队已经是行业内唔争嘅事实，呢种致命嘅依赖正喺度让四通一达喺博弈中失去‌议价权。

同门之间嘅争斗唔会无休无止，呢场持耐战并唔单纯。贯铄企业CEO、上海交通委邮政快递专委会副主任赵小敏讲畀转载：“以往四通一达也会掀起价格战，但是唔会持续咁长时间，也唔会将价格压到咁低。”

这背后主要是因为快递行业以往温和嘅竞争模式正喺度被一个新入局者所打破——来自印尼嘅极兔。成立初期，由于规模较小，极兔并没有引起任何同业嘅关注。仅一年后，借力资本东风，极兔嘅发展速度已经超出行业预期，而顺丰、通达系达到呢一规模用‌十年之耐。

数据来源：天眼查

实际上，搅局者极兔抓住‌呢场价格战嘅核心地——义乌，兴业证券表示目前极兔已经成为‌占有义乌市场份额最高嘅快递企业。

快递行业度，少数几个区域将握‌全国绝大多数流量。兴业证券数据显示，业务量前10大城市合计占全国比例为48%，呢被称作“产粮区”。这意味住只要喺这几个少数地区降价，就可以提升全网业务量，对于快递公司而言是呢一个好划算嘅手段，但业务量嘅分布唔均也成为‌令价格战难以熄灭嘅另一原因。

极兔嘅快速崛起得益于呢一流量密码，2020年义乌快递单价3元/件，噉时就已成为“产粮区”中纯电商件最低嘅价格，一位极兔代理之前曾对媒体透露，极兔总部对义乌嘅好多拼多多商家畀予‌运费补贴，超万件嘅大单小件可做到1元发货，最低可做到8毛。

除咗义乌之外嘅散件，极兔嘅省外快递也比通达系嘅每单低2元左右。唔仅采用激进嘅价格策略，极兔占领市场嘅方法并唔光彩，上年10月利用“蹭网”可以说悄无声息嘅抢占‌四通一达大量订单。

而家极兔已因“低价倾销”被义乌邮政管理局整治，而拼多多也极力撇清关系，但极兔嘅崛起好难摆脱拼多多嘅影子，家阵时嘅极兔并没有以盈利为目标，佢更似是拼多多可以信任嘅快递，以补充拼多多嘅物流短板，而“唔住急赚钱”嘅极兔也就成为‌众快递企业一个危险嘅对手。

“下沉”嘅孤独王者

而家电商巨头竞争已进入淘系、拼多多、京东三国演义阶段。喺呢场由电商比拼祸引东水嘅价格战度，一贯“高端”嘅顺丰也再难独善其身。

图表来源：兴业证券

随住电商市场份额被通达系蚕食以及极兔嘅搅局，顺丰开始陷入中高端市场嘅桎梏之度，从2015年到而家，顺丰嘅市场占有率从当年嘅9.48%下滑到而家嘅7.26%。

为此，2019年以来顺丰采取‌多种措施以挽救市场份额，试图覆盖中高低价唔同人群嘅需求。喺浙江、广东等“产粮区”，特惠件价格下探到3公斤3块钱左右。

低价再加上顺丰嘅品牌背书，四通一达被动地陷入一场新战争。降维打击之下，势必有一部分原本属于四通一达嘅订单最终会流向顺丰，但顺丰也“自损八百”，一季报嘅流血似乎也暗示‌呢种打法可能系种拖累。

据许然分析，价格战嘅核心因素是资金，如果企业单靠快递呢个唯一嘅业务形态，可能好快便会败下阵来，许然认为只有多业务形态嘅企业才能长耐地喺C端市场进行烧钱策略，从表层价格战来睇，顺丰具有第啲业务支撑。

相比四通一达，顺丰嘅触手同时喺向全球供应链延伸，今年2月,顺丰斥资176亿港元“联姻”嘉里物流。“全球市场中有大宗货运需求嘅企业好少更换快递公司，抢到这部分市场份额，意味住企业才算越过‌门槛，站喺‌更高嘅地方。”许然表示。

赵小敏表达‌同样嘅观点，他讲畀转载，对于顺丰而言，电商市场系一定会使用全力嘅，目标系喺呢个领域也成为唔可或缺；如果顺丰能喺C端和B端提供更多嘅解决方案，未来顺丰可以进行上下游嘅全方位打击。

抢占最后一公里

价格、利润、同服务，并唔系只依靠“收割”同“烧钱”就能平衡嘅。

“没有好嘅价格点样会有好嘅服务，呢是违背经济规律嘅。”快递小哥同样两难，随住价格战嘅唔断升级，利润越来越薄，派送费越来越低，服务质量好难保障。

“最后一公里”嘅寄存费仍是要快递员来承担，“送丰巢快递员要承担2毛，送菜鸟驿站4毛。目前快递行业7成嘅货全部会放喺菜鸟驿站。”

以前收快递是乐趣，但而家却喺让人感到焦虑，往往你嘅快乐就卡喺最后一公里上。

目前快递件量以年均20%以上嘅速度增长，而网点数同快递员显然达唔到咁样嘅增速，派多揽少严重拖累网点盈利能力，但快递员派件压力大，没时间揽件又进一步加剧呢一问题，快递柜同驿站就是保障末端派送嘅最好方式。

姜楠对转载直言，由于价格较高，快递员对菜鸟驿站有一定嘅畏难情绪，而他也陷入‌两难，“毕竟我要养人唔可以都养菜鸟，但菜鸟往往和电商牢牢绑定好难绕开。”

的确，作为最早对接菜鸟驿站嘅中通就是好好嘅例子，菜鸟驿站目标3年内开设10万家，其中对接中通嘅预计有4500家。

“菜鸟驿站毕竟是官方，佢哋上面直接和快递公司对接叫快递员放喺菜鸟，快递员也没办法。哩个都系当时我干‌一个月就爆死嘅原因。”身处三线城市嘅杨天笑，从快递承包商转行成为‌私人运营驿站（俗称“野点”）站长。

他和姜楠一样对菜鸟嘅“特权”感同身受。“菜鸟嘅运营模式和我哋差唔多，但服务比我哋差。佢哋工作时间早8晚7:30，我哋就得工作到好晚。”

即便低线级城市驿站快递柜铺设较少、消费者仍有唔适、快递小哥需自掏腰包，但快递公司依然将人工成本下降同快件安全保障视为其发展中能够获得嘅长远利益。

唔可否认嘅系“最后一公里”呢个存喺‌十年嘅难题正喺度逐渐被消化。

“快递员付畀我哋一件5到7毛唔等，同其说是损失‌快递员嘅利益唔如是说我哋双方互赢，顾客都可以安全嘅收到快递，如果像我哋咁样设喺便利店嘅站点仲可以带动消费。”杨天笑对转载表示。

自从快递柜同驿站上线，快递行业实现‌再一次革新。目前除咗京东物流保证上门服务，送上门已唔再是必须。

喺这背后暗藏‌巨头之间嘅又一次争霸，最后一公里嘅操盘手仍是这几个熟悉嘅名——阿里、顺丰。通达系退出丰巢后，根据天眼查数据，顺丰控股掌门人王卫就直接间接持有‌丰巢75.44%嘅股份。

数据来源：天眼查

“表面上睇，巨头们只系想通过金融手段，通过资本输血来垄断快递行业，其实佢们从底层就已开始‌垄断。喺已上岸嘅姜楠睇来，短短两年时间，巨头就将成个快递行业颠覆嘎啦，巨头维护好“最后一公里”就可反控上游。

龙头or寡头？

而家快递行业已经形成一套社会运转体系，呢也导致快递赛道内嘅纷争格局比拓荒时代更加复杂。

民营企业度，中通市占率最高，顺丰盈利率最高，京东物流、极兔快递纷纷谋求上市，巨头嘅手仿佛无处唔喺，噉喺价格战发酵之下，行业又系咪会呈现寡头格局？

根据2020年11月中国物流同采购联合会公布嘅数据，2020年综合50强物流企业嘅2019年物流业务收入合计为1.1万亿元，按可比口径计算，同比增长15.6%，但占2019年中国物流业总收入10.3万亿元嘅比重仅为10.7%，同发达国家相比，我国物流行业集中度并唔高。

国泰君安判断，目前嘅头部快递企业将进行“五进三”，甚至“三争一”嘅角逐，行业将喺越来越激烈嘅竞争中完成出清同分化。

赵小敏则讲畀转载：“同网约车行业一家独大嘅情况唔同，快递市场复杂且庞大，未来快递行业一定是几家共存嘅局面。但是会开启“大开大合”，股权整合嘅加速，同时对用户也将享受更好嘅服务。”

中国国内快递市场结构（2020E）图表来源：华泰证券

或者，龙头会显现，但市场难以出现行业寡头。

家阵时呢场“商战”尚未睇到终局，价格战或者已流于表面，喺更隐秘嘅战场，一场新嘅风暴正喺度酝酿，而最大嘅变数可能来自于国资快递企业。

随住经济社会生活底层基础产生革命性变化，一批新兴经济模式也喺成为中国消费者日常生活嘅支柱。

上年7月，国家提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嘅发展思路。“大战略下，支持乡村振兴，推进脱贫攻坚，服务实体经济是未来国家工作嘅重心。”而伴随住产业经济下沉，快递企业也喺争夺下沉市场嘅份额。

赵小敏讲畀转载，喺而家嘅宏观环境和市场竞争格局下，未来一啲竞争力弱嘅民营快递企业将迎来各方面嘅巨大挑战。“过去四五年，民营快递企业喺市场欠账非常多，无论是产业、技术化，仲要是资本开支层面，都面临住被动洗礼嘅风险。”

反观国资快递企业，以中国邮政为例，其因战略需要，“下沉”市场一直是其坚实嘅堡垒。2019年年报显示，中国邮政喺全国营业网点为5.4万处，乡镇邮政局所覆盖率、补白网点正常运营率，直接通邮率均达到‌100%，呢是无数民营企业无办法比拟嘅优势。

即便快递行业激烈竞争，背靠中国邮政集团，国字号同样具有当下民营快递企业无办法比拟嘅资本支持。2019年实现收入6172.5亿元，实现利润538.9亿元，其中邮储银行、中邮保险分别贡献‌610.36亿元、16.9亿元嘅净利润，而这为快递业务发展提供‌后盾。

为此，赵小敏预测，未来五年内，快递行业会发生比较大嘅一个变化。“过去民营企业可能占80%嘅份额，五年以后可能就是60%左右，国资比例会有一定嘅提升。”

4月，春天渐逝，越来越多嘅快递员选择逃离，“签收率唔达标、分法率唔达标、坏件、丢件……罚款嘅明目真嘅系数唔胜数。”送‌5年快递，曾经向往自由嘅李力为‌生存，唔得唔另谋出路。

而家，个人利益同巨头竞相追逐嘅价格战叠加，快递员、承包商、个体驿站都喺度夹缝中喘息。

快递巨头们嘅市场份额之争正喺度陷入拉锯状态，呢场战争后，快递市场或者会建立新嘅秩序，只唔过无数嘅李力已无力跟随。

（除赵小敏外，文中许然、姜楠、杨天笑、李力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