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晖逝世，留下一串问号

编者按：本文来自“字母榜”（ID:wujicaijing），作者：蒋晓婷，36氪经授权发布。

左晖去世消息来得突然。上个月23日，左晖在贝壳三周年之际写了一封公开信，要和同事们一起努力。今天下午3点左右，贝壳在官网上发布讣告：创始人左晖因疾病意外恶化于2021年5月20日逝世，终年50岁。

据知情人吐露，左晖是因肺癌去世。此前链家出具的企业风险提示中，曾提到左晖在2013年9月诊断出肺癌，切掉了三分之一的肺，正在做化疗和细胞疗法。

老友孙宏斌在2017年的乐视新闻发布会上，也曾透露过左晖的身体异常：“老左在养身体，一年就吃了四次饭都是跟我吃的，喝了四次酒也都是跟我喝的。”

左晖上一次公开露面，是在去年8月，他出现在贝壳上市敲钟现场，当时看上去身形消瘦，脸上透着憔悴。

左晖身后，留下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目前贝壳集团是国内最大的居住服务平台，旗下拥有贝壳、链家两大平台，拥有45.6万中介员工，在全国拥有4.2万家门店，入驻103个城市。左晖是第一大股东，持有28.9%的股份，享有46.8%投票权。

2021年4月，根据福布斯全球富豪榜发布的数据，左晖以155亿美元财富位列榜单第128名。身价2200亿元人民币，取代了碧桂园的杨惠妍及恒大的许家印，成为国内地产界的新首富。

左晖猝然离世，外界最关注的问题之一，是其事业能否顺利交接。

根据链家的回应，链家已经是高度规划化的机构，公司的决策是以CEO为核心的集体决策，日常运营由三位高管（单一刚、王拥群、彭永东）主事。

左晖去世后，贝壳CEO彭永东发文纪念：老左的精神永远激励我们，矢志不渝的坚持长期主义，团结一心为新居住产业发展做难而正确的事。

和他一向不对付的姚劲波会不会借机发难？

一个月前，在阿里因为“二选一”被罚款182亿的关头，左晖的老对手，58同城CEO姚劲波就曾发文，呼吁国家反垄断罚款贝壳40亿元。

而在今天上午，贝壳找房刚发布2021年Q1财报，数据显示，公司一季度营业收入达207亿元，同比增长190.7%；净利润为10.59亿元，调整后净利润为15.02亿元。

数据虽然好看，但左晖去世消息传出后，贝壳股价大跌超10%。

A

左晖的口头禅是：“做难而正确的事”。

翻开链家的发展履历，每一步都在跟行业顽疾做斗争，而每一步，也刚好踩准在国内房地产进程的每一个鼓点。

98年房改后，国家取消福利分房，实行市场化。但居民有购房需求，市面上却缺乏可靠的购房服务平台，房产交易信息的不对称，给了左晖舞台。

左晖本身就是受害者。作为资深北漂，左晖在北京生活12年，搬了10次家，被中介骗了很多次，吃过不少租房的苦。

到30岁，卖了5年保险赚到第一桶金500万。想买套房子住，却发现国内的购房市场不规范。

找不到靠谱中介公司帮忙，他要自己在电线杆和报纸广告版的栏缝中找信息，联系业主看房，谈价格，办理房屋交割的手续更麻烦，花了半年时间都没搞定。

解决用户租房难、买房难的痛点，成了左晖做链家的起点。

2000年8月，左晖成立北京链家房地产展览展示中心，和《北京晚报》合作，在军事博物馆办了一场“房地产个人购房房展会”，首次试水就得到市场积极反馈，开展后，参展人群太多，导致会场一度失控。

一年后，北京链家房地产经纪有限公司诞生，左晖正式迈入房地产中介行业。

2004年，链家门店30家，还是行业的小弟弟。北京市场第一是中大恒基，有300多家店面，第二我爱我家，店面为100多家。

左晖率先在办公室竖起绿色展板，给员工和广大消费者写明交易原则：透明交易、签三方约、不吃差价。链家一夕之间成为行业另类，经纪人离职率达到了80%。

两年后，建设部发布《中国房地产经纪执业规则》，以法规形式明令禁止中介吃差价。

先行者左晖吃到规则红利，短短2年时间，链家的店面扩张10倍，达到300家。

2008年的金融海啸，国内楼市入冬。我爱我家等地产中介不得不断臂身求生，选择裁员、撤店、降薪，左晖却反其道而行，抄底对手的的店面。

同年政府推出四万亿救市计划，链家正式甩开对手，在行业遥遥领先。到2010年，链家在北京市场占有率提升到33%，左晖成了北京最大的中介头子。

下一步，左晖把手术刀刺向了虚假房源。当时的二手房市场，虚假房源占比到90%。

从2008年开始，链家着手打造“楼盘字典”。左晖对外承诺，一旦链家出现假房源，假一赔百。2011年正式推出真房源改革，保证真实存在、真实在售、真实价格、真实图片.

这一计划导致链家的地产经纪业务3个月内连续下滑，再次出现离职潮。老经纪人都觉得“老左疯了”。

但在3年后，链家称霸北京，全国范围内达到8000家门店，拥有13万名经纪人。链家的楼盘字典则囊括全国150多个城市的1.2亿套真实房源，数据量足有1200TB。

建业地产董事长胡葆森不解，为什么链家的经纪人不仅记得住小区几百户业主的名字，还能记得住业主家里狗的名字？

“整个行业都不及格的时候，你做到60分，你就是最优秀的。”左晖说。他没有停止脚步，2018年孵化出贝壳找房平台，两年时间完成赴美上市，一跃成为中国居住服务平台的第一股。

B

左晖身上也存在争议。

2014年，左晖发檄文，直指搜房网开历史倒车：“既做平台公司，又做中介公司，是全中介行业的公敌。”

4年后，贝壳找房的广告打到了中央五套世界杯期间的黄金时间。被我爱我家CEO谢勇不点名批评：“如果一家自称是平台的企业，既做线上，又做线下，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这在商业伦理上和操作逻辑上是绝对不能被接受的”。

谢勇指出，链家做贝壳的情怀也许对，但是不该由它来干，这个平台的特征是：第三方、非盈利、不垄断，“链家的贝壳肯定做不到”。

而作为自如的董事长，自如存在的哄抬房价、甲醛问题一直是蒙在左晖头顶的阴影。

2016年5月，“自如友家”宣布从链家脱离出来，独立运营。2年后，网友xiaopian在水木社区发帖，直批自如和蛋壳哄抬房价，“要吸干年轻人的血”。

我爱我家副总裁胡景晖则开发布会爆料：自如、蛋壳公寓为代表的长租公寓运营商争抢房源，人为抬高收房价格。

自如的甲醛事件则更触目惊心。2018年5月8日，阿里员工王某入驻杭州滨江区一自如房间。两个月后，他确诊为白血病。

此后，北京天通苑、五道口、三源里等多家自如租户均检测出房屋甲醛超标。

同年7月6日，自如租客刘某收到体检报告，白细胞的检测值仅为2.23，是正常人的60%。后来，第三方检测机构告诉她，卧室、厨房、客厅的甲醛、TVOC均不合格。

但还没等刘某离家，自如管家又带新租客来看甲醛房。

C

姚劲波和左晖曾是多年的好朋友。

但在2015年58同城收购国内第一大互联网房产平台安居客，合并老对手赶集网，开始全力布局线上中介业务。

姚劲波不可避免地站在了左晖的对立面，双方的友情在竞争关系前变得微妙。

为了迎敌，左晖顺势布局线上业务，推出贝壳找房平台，集齐链家的房源信息系统，以及 ACN （经纪人管理模块，能连接房产中介行业里所有的中介公司及经纪人）先天优势，以及软银、红杉、高瓴等资本力量辅助，贝壳从出生就坐稳国内头部房产交易平台宝座。

姚劲波指责左晖“想搞死全行业”，找来除链家之外的行业头部企业，包括我爱我家、21世纪不动产、麦田房产等，组建“反贝壳联盟”。

朋友圈交流也是暗流涌动，左晖发朋友圈说：北京乌云密布。姚老板暗怼：相由心生，我看到的是阳光明媚。

此后双方闹得不可开交。贝壳找房的活动现场，安居客员工会偷溜进来，当场指责贝壳找房盗用安居客网站房源、周边配套图片，让人大跌眼镜。今年借着反垄断的热度，姚劲波再向贝壳插了一把刀。

当时左晖没有回击。一个月后，姚劲波再也没机会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