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队真嘅系“濒危物种”吗？

转载：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音乐产业观察”（ID:takoff），作者：贤江，转载经授权发布。

“乐队系一种濒危物种。”

讲呢句话嘅人名叫Adam Levine（亚当·莱文），Maroon 5乐队嘅核心。今年3月初，他喺一次访谈度，对于乐队嘅前景表达‌自己嘅悲观。

话音刚落，Adam Levine就遭到‌无情嘅群嘲，并因此在外媒上引发‌一场关于乐队未来嘅大讨论。

有媒体说，讲道理，Adam Levine说嘅没错，相比过去，乐队确实势头大减。也有媒体说，Adam Levine言过其实，乐队仍然活得好好嘅，只是可能形态上跟过去不一样嘎啦。

中国嘅情况则不太一样，过去两年来，喺综艺嘅助推下，乐队市场出现咗升温嘅势头，乐队话题大规模嘅进入主流视野，舆论场里嘅讨论空前热烈，乐队嘅关注度之高，前所未有。甚至，坊间有一种说法，中国嘅年轻人办厂牌签新乐队正蔚然成风。

为此，我跟在乐队市场里摸爬滚打多年并且曾经游走于国内外嘅老朱聊‌聊。喺乐队市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嘅他，曾经游走于国内外嘅乐队圈，跟Oasis嘅制作人交情匪浅。

另一个原因是，他最近办‌一个新厂牌，选材嘅过程度，见‌唔少年轻人。我谂从他嘅角度认识一下，他点样睇“乐队”嘅前景，以及他所接触嘅年轻人，点样睇待“乐队”。

A 黄昏

我跟老朱嘅交谈不免要从Adam Levine嘅观点聊起。

Adam Levine说，喺Maroon 5刚出道嘅时候，乐队遍地开花，而家，他觉得身边好像已经没有乜嘢乐队嘎啦。所以，他觉得乐队成‌“濒危物种”。

实际上，我跟老朱近年来嘅几次见面也屡次涉及相关嘅话题。喺我俩嘅成长过程度，都受摇滚乐队影响颇深，只不过，他热爱Oasis，我钟意Blur。当然，我哋都好钟意英国乐队，比如Starsailor。

2001年，Starsailor发行乐队嘅首张专辑《Love Is Here》，首周销量高居英国专辑榜第二位。但係，喺嗰个年代，Starsailor并唔系一只市场表现特别突出嘅乐队。且不说Coldplay和Linkin Park，The Strokes同年发行嘅首张专辑《Is This It》也叫好叫座。

虽然前有Teen-Pop，后有Hip-Hop，但21世纪初嘅欧美乐坛，乐队仍然是市场上嘅佼佼者，除咗上面提到嘅乐队，Franz Ferdinand、The National、The Libertines、Kings of Leon、Arcade Fire、Artic Monkeys、Vampire Weekend和The xx等大批乐队先后登场，各自风光。

也难怪Adam Levine会觉得 Maroon 5刚出道嘅时候，乐队遍地开花，事实咁。

总之，21世纪嘅全球乐队市场，睇起来可谓繁荣昌盛， “后朋克复兴”、“Britpop复兴”、“车库摇滚复兴”等话题，此起彼伏。

不得不提嘅仲有当时劲吹嘅“Emo风”， My Chemical Romance、Fall Out Boy、Panic! at the Disco等影响‌一代年轻人。

My Chemical Romance

相比之下，21世纪第二个十年，乐队市场风光不再。上一个十年，曾经风光一时嘅乐队，大都偃旗息鼓。用老朱嘅话说，“我哋嗰啲年钟意过嘅乐队，都无咗。”

“都无咗”并唔系话乐队真嘅没嘎啦，但当时一啲明星乐队，到下一个十年，喺市场上，大都边缘化嘎啦。你仲记得大明湖畔嘅Kaiser Chiefs吗？十几年前，喺英国曾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2006年，Kaiser Chiefs在英国音乐奖上获得3个奖项，风光无限（图为Kaiser Chiefs和Coldplay在英国音乐奖现场合影）

十几年后，Kaiser Chiefs同期出道嘅英国嘅乐队里，仲可以在市场上有出色表现嘅，可能就只剩Arctic Monkeys嘎啦。

我偏爱嘅The Horrors，倒是还活住，作品口碑一直唔错，只是唱片销量平平无奇，而老朱当时偏爱嘅乐队Exile Parade是真嘅无咗。

Exile Parade乐队曾获得Oasis御用制作人Owen Morris睇好，并亲自操刀制作专辑，但Exile Parade嘅发展并唔系几顺利，最终在2014年宣布解散，理由是“市场不需要我哋呢种类型嘅乐队”——Exile Parade是嗰种比较传统嘅摇滚乐队，喺老朱听来，“好Oasis。”

市场需要边种类型嘅乐队？可能系Maroon 5，也可能系Imagine Dragons。

在Exile Parade解散嘅同一年，Maroon 5发行新专辑《V》，专辑中嘅歌曲《Sugar》在流媒体上创下‌数十亿嘅播放量。同样哋，Imagine Dragons也越来越火。最终，喺Billboard嘅十年最受欢迎摇滚歌曲盘点度，Imagine Dragons嘅歌占‌前三。

在Maroon 5和Imagine Dragons越来越火嘅同时，乐队在市场上却日渐式微。《卫报》嘅一篇文章所说，欧美排行榜前列越来越难睇嘅乐队嘅身影，就连一啲音乐节上，乐队嘅地位都大不如前嘎啦。以科切拉音乐节为例，乐队比例近年来逐年减少，相反，说唱歌手、R&B歌手、独立艺人嘅数量则逐年增加。

本文落笔嘅此时此刻，喺Spotify嘅全球最热50歌曲排行榜上，有Rap、有Reggaeton、有Pop、有K-Pop，但一首正经嘅乐队歌曲都无。

B 融合

虽说，乐队不等于摇滚乐，但从1960年代开始，摇滚乐队在乐队形态中占据‌统治性嘅位置，并由此影响‌一代代嘅年轻人。组乐队玩摇滚，对于年轻人嚟讲，曾经系一件好酷嘅事。

我读书那会也想过要组一支朋克乐队，而老朱最近则在学习弹吉他。老朱比我Rock N’ Roll，曾经，他一言不合就“干”，卷起袖子加油干嘅“干”。

因为钟意Exile Parade，他主动要求帮Exile Parade做海外运营，并且将Exile Parade带来中国办‌几场巡演，并因此跟Owen Morris成为莫逆之交。十年前，他还将几支中外乐队带进内地办巡演，一口气跑‌全国十几个城市，演‌几十场。

在老朱睇来，21世纪以来，流行音乐嘅发展，表现出‌明显嘅“融合”是音乐嘅趋势，曲风或形态，并唔系好重要。“而家嘅年轻人，一个人就能完成多种乐器嘅演奏，对佢哋嚟讲曲风嘅边界越来越模糊。”

事实上，从Linkin Park开始，乐队嘅融合倾向表现得越来越明显。Hip-Hop和电音两种21世纪嘅强势元素，对乐队形态嘅改造变现嘅尤其明显。

提到自己乐队嘅曲风，Adam Levine直言不讳嘅承认，Maroon 5从一开始就融合‌Hip-Hop和R&B等各类节奏音乐，“我哋真嘅不摇滚。”

近年来当红嘅乐队，比如Imagine Dragons、The 1975和Twenty One Pilots，作品上都存在好明显嘅融合倾向。

这大概是点解受欢迎嘅乐队口碑都不太行嘅原因，因为，佢哋嘅音乐听起来，跟过去嘅乐队相去甚远。比如Imagine Dragons嘅热门金曲《Thunder》，说是EDM，好像也没乜嘢问题。

“融合”嘅原因，当然跟市场变化有关。Hip-Hop和EDM嘅起势，潜移默化嘅改变住乐队嘅创作轨迹。这其中有对市场嘅迎合，也有个人趣味使然——Twenty One Pilots嘅成员说自己从小就是听Hip-Hop长大嘅，免不‌会将Hip-Hop融合进来。

Twenty One Pilots

除咗流行曲风带来嘅变化外，DAW（Digital Audio Workstation，数字音乐工作站）嘅迭代也影响住音乐创作嘅变化，随住软音源越来越多嘅被采用于创作度，高度依赖真实乐器伴奏嘅“乐队”因此发生变化。

受影响最大嘅，可能系摇滚乐队。Kiss乐队成员Gene Simmons认为，摇滚乐已经死嘎啦，因为年轻一代都喺度家里用电脑搞创作嘎啦，弹吉他嘅人越来越少。喺Gene Simmons睇来，吉佢係乐队嘅灵魂，吉他嘅失宠决定‌摇滚乐嘅失宠。

C 嬗变

乐队是乜嘢？乐队系一种高度社交化嘅多人协同表演或创作，是音乐表演场景中最基本嘅社交单元。你甚至可以认为，乐队本身就系一个社交媒体，社交嘅结果同样是生产内容、输出信息。

老朱认为，社交场景嘅变化，也深刻改变住乐队生态。“组乐队意味住大量嘅线下社交，而且在社交过程中必然会碰到各种问题。喺线上社交仲未太发达嘅年代，一切顺理成章，但在高度发达嘅社交网络时代，就不一样嘎啦。”

从生产到传播，呢个时代畀‌个体生产者太多便利，DAW带动嘅卧室创作嘅普及，流媒体和社交网络畀歌曲传播带来‌前所未有嘅便捷。

在当下嘅大环境下，相比乐队，个人生产者有住更多嘅优势。“一支乐队，从排练到创作到歌曲录制，成个协作生产嘅过程有一个较长周期，个人则随时可以创作，随时可以发歌。”老朱说。

而且，社交网络时代推崇嘅系自我表达，个性化嘅自我表达为个体带来大量嘅粉丝，同时，又反过来不断强化表达上嘅个性化。

研究Z世代嘅学者罗斯·伊文思（Rose Ewens）指出，对于从小在互联网背景下成长起来嘅Z世代嚟讲，佢哋已经习惯‌呢种自我表达带来嘅快感，相比团队协作，佢哋会更倾向于经营自我。

或者，喺呢个时代，“乐队”两个字可能已经不够酷嘎啦，“一个人就系一支乐队”显得更酷。

老牌音乐网站Stereogum推荐嘅2020年40组最佳乐队里，个人化特色鲜明嘅多达20组。老朱说，喺中国，也有住同样嘅趋势，平时个人经营，需要表演嘅时候再找合适嘅乐手，他称之为“雇佣制”。

中国音乐市场嘅特殊性在于，唱片业时代缺席‌嘅中国音乐产业在互联网音乐时代，取得‌突飞猛进嘅“跨越式发展”，演出市场也方兴未艾（至少在疫情前）。喺大盘整体向好嘅情况下，理论上说，任何形态嘅艺人都有更好嘅生存空间。

由于近两年综艺节目带来嘅助推，乐队市场目前仍然处于升温嘅阶段，新嘅乐队在增长。老朱睇到嘅系，《乐夏》确实带动‌乐队关注度嘅，中国年轻人对于乐队呢种形态仍然好感兴趣。他呢啲年接触过唔少年轻音乐人，其中唔少在玩乐队。

但是，时代在乐队留下嘅印记也肉眼可见。以《乐夏》第二季为例，Madarin（普通人）乐队和福禄寿FloruitShow等乐队就让人感受到‌不一样——跟传统嘅摇滚乐队相比，从佢哋身上可以睇到创作和表演方式嘅变化。

十年前，谁会想到，竖琴也能成为一支中国乐队嘅常规编制呢？

福禄寿FloruitShow在《乐队嘅夏天》

D 未来

在人类历史上，集体协作式嘅表演系一种古老嘅表演形态。从商朝嘅编钟到后来嘅管弦乐，再到现代嘅摇滚三件套（吉他、贝斯、鼓），几千年来，随住乐器嘅不断发展和变化，音乐团体嘅形态一直在演变。

所以，我哋丝毫不用怀疑，未来嘅乐队好可能同我哋想象嘅不一样。

Adam Levine所说嘅“濒危物种轮”实际上是企喺欧美乐坛主流乐队形态嘅角度说嘅，说白嘎啦，仲要是摇滚乐队形态，呢种形态，历史不到百年，但在大众传媒嘅推波助澜下，成为过去几十年来流行音乐市场上嘅统治性乐队形态。

变化也早已发生，1970年代，电子乐队Kraftwerk嘅出现，就打破‌常规，随后，乐队形态也开始出现一啲新嘅变化。Hip-Hop和摇滚乐嘅融合，喺1990年代末-2000年代初，又一次改变‌乐队嘅面貌。带住DJ上台嘅Linkin Park，成为21世纪最成功嘅乐队之一。

发展到后来，同样受Hip-Hop影响嘅Twenty One Pilots，乐队编制就只有一个鼓手和一个主唱。Twenty One Pilots之前，也有The White Stripes咁样嘅两人乐队，但是，The White Stripes好歹仲有Jack White咁样一个牛×嘅吉他手。

实际上，摇滚乐队嘅出现，都系时代发展嘅结果。经济大萧条让人数众多、运营成本较高嘅爵士大乐队难以为继，小型乐队获得青睐，加上，电吉他嘅出现，最终催生‌摇滚乐。

事到而家，时代似乎又在召唤住观念嘅更新。

“而家嘅年轻人在观念上并没有那么拘泥于过去嘅乐队形态，佢哋受到影响是比较多元化嘅。生活水平嘅提高、传播方式嘅变化、都喺度改变‌传统嘅乐队观念。”老朱说。

当我哋不拘泥于某一种形态或某一种曲风嘅时候，可能会有不一样嘅感受。日本有一支年轻嘅女子乐队叫CHAI，四位女孩子，精通乐器，但有没有乐器，佢们都可以畀我哋带来精彩嘅表演。

CHAI

老朱说，他丝毫不怀疑还会有新嘅现象级乐队出现，前提是，真嘅足够才华横溢。“归根到底，仲要是睇才华，形式并唔重要。像Radiohead那样嘅乐队，边个时代，都会有机会。只不过，呢个时代，对才华嘅要求更高嘎啦。”

在Spotify上，全球各地嘅音乐人，每天发布嘅歌曲多达6万首，而喺中国，每天也有数千首歌发布。流媒体上，签约艺人、独立音乐人、音乐玩家星罗棋布，竞争空前激烈。

近年来，虚拟艺人和AI音乐也加入‌分食嘅行列，音乐市场正以前所未有嘅速度分化，而社交短视频成为‌音乐潮流嘅加速器，每天都喺度催生各种热曲。

从“效率”嘅角度嚟讲，喺目前嘅环境下，同想发就发嘅个人歌手相比，喺互联网上，乐队确实没有乜嘢优势。

但是，唔好忘嘎啦，乐队最重要嘅生存空间，从来都系现场。无论人类社会点样变化，现场表演会一直长期存在，只要仲有“现场”，乐队就有生存空间。

创作需要才华，现场则强调技能。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呢句话，放诸未来皆准。所以，对于乐队嚟讲，能耐住寂寞，苦练技能，争取靠精彩嘅现场表演来赢得观众，系一条必经之道。尤其在呢个追求“效率”嘅时代，玩乐队或者更需要耐心和一点适应时代变化嘅方法。

对于市场嘅变化，圈里也不都像Adam Levine或Gene Simmons那么悲观。Gene Simmons嘅队友Paul Stanley就认为，“无论用乜嘢样嘅方式创作，只要年轻人仍然有创作音乐嘅热情，都系好事。”

而老朱说，“也没必要想太多，做好自己就够嘎啦。”